第一章 消失的路牌与猩红规则
雨是从进入盘山公路第三十七个弯道开始下的。
沈月桦把挡风玻璃雨刮器调到最高档，橡胶刮片在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水痕，又瞬间被新的雨幕覆盖。车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两侧的杉树林被狂风压得弯下腰，枝桠像无数只枯瘦的手拍打着车窗，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混着雨点砸在车顶的嘈杂声，织成一张让人窒息的网。
副驾驶座上的导游证被风吹得翻了个页，照片上的沈月桦还带着刚入职时的笑，胸前挂着的“云境旅游”工牌边角已经磨出毛边。她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晚上七点零三分，比原定计划晚了整整四十分钟。
“沈导，还得多久啊？”后座的男生把脑袋凑到前排中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烦躁。他叫林哲，是这支五人小团里最活跃的一个，此刻正举着手机对着窗外拍，屏幕上却只有一片模糊的雨雾，“导航都红了，说前面没路了。”
沈月桦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指尖还残留着方向盘皮革的凉意。出发前旅行社反复强调，“龙骨洞专线”是新开的冷门路线，沿途信号差，让她务必跟着路牌走。可从半小时前开始，那些刷着黄漆的指路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原本清晰的盘山公路也变得坑坑洼洼，车轮碾过积水的坑洞时，车身剧烈颠簸，引得后座的老太太发出一声低呼。
“王阿姨您坐稳，前面应该快到了。”沈月桦回头笑了笑，目光扫过全车人——除了林哲和王阿姨，还有一对沉默的情侣，男生叫陈默，一直靠在窗边盯着外面，女生苏晓则攥着陈默的衣角，脸色发白；最后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自称是地质工程师，叫周明，从上车起就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写写画画，仿佛窗外的暴雨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车头突然猛地一震，紧接着传来“咔嗒”一声脆响，车子瞬间失去了动力，缓缓停在了路边。雨刮器停止了摆动，挡风玻璃很快被雨水覆盖，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水幕。
“怎么回事？”林哲率先跳下车，撑开伞绕到车头，蹲下身看了一眼，回头时脸色难看，“车胎爆了，而且……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破的。”
沈月桦也跟着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流。她走到林哲身边，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看去——右前轮的轮胎上扎着一根半尺长的木刺，木刺顶端还缠着几缕暗红色的布条，像是干涸的血迹。更诡异的是，木刺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巴掌大的枯叶，叶子上用红色的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图腾，在雨水中晕开，显得格外狰狞。
“这地方不对劲。”周明不知何时也下了车，他推了推眼镜，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那片枯叶，眉头紧锁，“这符号我在古籍里见过，是当地山民用来祭祀山神的，一般只会出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前方不远处的景象——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入口，洞口上方用石头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雨水冲刷下，隐约能辨认出是“龙骨洞”。而在洞口左侧的石壁上，挂着一块生锈的铁皮牌，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刚写上去不久，颜料还在往下滴着红色的水珠。
“那是什么？”苏晓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紧紧抓着陈默的胳膊，不敢再往前挪一步。
沈月桦深吸一口气，举着手机走过去，光线照亮了铁皮牌上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扎进她的眼睛里：
龙骨洞访客规则
1. 洞内禁止携带任何金属物品，尤其是钥匙和手机，请在洞口木箱内寄存，离开时可取回。
2. 洞内只有一条路，若看到岔路口，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转向左侧的岔路。
3. 若遇到穿灰色衣服的“向导”，可以听从他的指引，但不要回答他关于“时间”的问题。
4. 洞内会听到水滴声，正常水滴声是“嘀嗒、嘀嗒”，若听到“咚、咚”的重响，立刻原地闭眼等待十分钟，期间无论听到谁的声音，都不要睁眼。
5. 洞内没有镜子，若看到能反光的物体，不要直视，更不要靠近。
6. 离开时，请确认同行人数与进入时一致，若发现少了人，不要返回寻找，直接下山报警。
7. 若违反以上任何一条规则，后果自负。
铁皮牌的右下角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只有一个和枯叶上一样的红色图腾。雨水顺着铁皮牌往下流，红色的颜料被稀释，在地面上汇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看起来像极了血。
“搞什么鬼？这规则也太邪门了吧？”林哲嗤笑一声，伸手想去摸那块铁皮牌，却被周明一把拉住。
“别碰！”周明的声音很严肃，他指了指铁皮牌边缘的红色颜料，“这颜料里掺了朱砂和狗血，是用来辟邪的，一般只有在认为有‘脏东西’的地方才会用这种手法。”
王阿姨听到“脏东西”三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进了水洼里，发出一声惊呼：“沈导，要不我们别去了吧？这地方看着就吓人，我们还是先下山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说。”
沈月桦也有些犹豫。作为导游，她的职责是保证游客的安全，但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诡异——消失的路牌、爆掉的车胎、带血的木刺，还有这诡异的规则牌，每一件事都透着不对劲。可如果现在下山，车胎爆了，手机又没信号，他们五个人被困在这荒山野岭的暴雨里，后果可能更严重。
“前面就是龙骨洞，说不定洞里能避雨，而且也许能找到人帮忙。”陈默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我们先把车胎换了，但备胎不一定能撑到下山，不如先去洞里看看情况，等雨小了再做打算。”
苏晓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可是那规则……”
“规则而已，说不定是景区搞的噱头，想吸引游客。”林哲拍了拍胸脯，一脸无所谓，“我以前去鬼屋玩，比这邪门的规则多了去了，都是假的。走，进去看看，正好拍点素材发朋友圈。”
周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月桦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先去洞里避雨，但是大家一定要遵守规则，小心一点。林哲，你把手机和钥匙先寄存在洞口的木箱里，别拿进去。”
林哲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手机和钥匙放进了洞口旁边的一个破旧木箱里，木箱上没有锁，只有一个生锈的搭扣。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把手机和金属物品放进木箱，只有周明，犹豫了一下，把笔记本放进了怀里，又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想了想，还是放进了木箱。
做好准备后，五个人举着手电筒，依次走进了龙骨洞。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走进洞内，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洞内的地面很平坦，似乎有人刻意修整过，手电筒的光线照在石壁上，能看到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刻画，像是古代的壁画，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具体内容。
走了大概十分钟，洞内的空间渐渐变得宽敞起来，水滴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嘀嗒、嘀嗒”，很有规律，像是钟表在走动。沈月桦松了口气，看来目前一切都符合规则上的描述。
“你们看，那是什么？”林哲突然停了下来，手电筒的光线指向右侧的石壁。沈月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凹陷里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陶罐，陶罐上画着和规则牌上一样的红色图腾，罐口盖着一块黑色的布。
“别碰它。”周明立刻说道，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规则里说不能碰洞内的东西，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像是祭祀用的物品。”
林哲撇了撇嘴，收回了手，但还是忍不住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陶罐，“不就是个破罐子吗，有什么好怕的。”
就在这时，原本规律的水滴声突然变了——不再是“嘀嗒、嘀嗒”的轻响，而是变成了“咚、咚”的重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洞顶上面敲击，每一声都震得人耳膜发疼。
沈月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想起了规则第四条：若听到“咚、咚”的重响，立刻原地闭眼等待十分钟，期间无论听到谁的声音，都不要睁眼。
“快闭眼！所有人都闭眼！”沈月桦大声喊道，自己率先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全是冷汗。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闭上了眼睛。洞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咚、咚”的重响，还有每个人的心跳声。沈月桦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发抖，应该是王阿姨或者苏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咚、咚”的重响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洞顶爬下来，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沈月桦的心跳得飞快，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突然，她听到身边传来林哲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沈导，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叫我。”
沈月桦心里一紧，她想起规则里说的，期间无论听到谁的声音，都不要睁眼。她刚想提醒林哲，就听到周明的声音响起，同样带着疑惑：“好像是有人在喊救命，就在左边的岔路口那边。”
左边的岔路口？沈月桦心里咯噔一下，规则第二条说，若看到岔路口，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转向左侧的岔路。可他们现在闭着眼睛，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岔路口。
“不对，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苏晓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香烛的味道。”
沈月桦也闻到了，那是一股淡淡的香烛味，混合着洞内潮湿的气息，让人有些头晕。她紧紧咬着嘴唇，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睁眼，只要等十分钟过去，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沈月桦吓得浑身一哆嗦，刚想睁开眼睛，就听到陈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别睁眼，是我。林哲好像要睁眼了，你按住他。”
沈月桦立刻反应过来，她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旁边一个人的胳膊，能感觉到对方正在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她用尽全力按住他，压低声音说：“林哲，别睁眼！再坚持一下，十分钟就快到了！”
林哲的挣扎渐渐停止了，只是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可是我真的听到有人在叫我……”
“咚、咚”的重响还在继续，香烛味也越来越浓，甚至能听到有脚步声在他们周围走动，很轻，像是穿着布鞋的人在走路。沈月桦的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能感觉到那只抓住她胳膊的手一直在发抖，应该是陈默也在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的重响突然停止了，香烛味也渐渐散去，洞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剩下“嘀嗒、嘀嗒”的水滴声。沈月桦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刚好十分钟。
“可以睁眼了。”沈月桦轻声说道，自己率先睁开了眼睛。
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景象，一切都和之前一样，石壁、陶罐，还有身边的四个人。林哲正揉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后怕；王阿姨脸色苍白，双手合十，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苏晓紧紧靠在陈默身边，眼眶通红；周明则低头看着地面，眉头紧锁。
“刚才……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东西在我们身边走动？”苏晓小声问道，声音还在发抖。
林哲点了点头，脸色严肃了许多：“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说什么‘跟我来，有好东西’，要不是沈导按住我，我可能真的就睁眼了。”
周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凝重：“刚才的‘咚’声，不是水滴声，像是……某种重物撞击石壁的声音，而且来源不止一个。还有那香烛味，应该是用来迷惑人的，让我们产生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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