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太和殿的金砖地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日庆典的香灰。
胤禛身着明黄常服,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百官,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即日起,推行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按田亩征税。”
话音刚落,殿内便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老臣眉头紧锁——这新政无疑会触动那些占有大量田产的宗室和士族的利益。
户部尚书颤巍巍出列:“皇上,此举恐引发民怨,不如……从长计议?”
“民怨?”胤禛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峭,“是士族的怨,还是百姓的怨?那些坐拥千亩良田却不交赋税的人,难道不该怨?”
他将一份奏折掷下,“这是江南巡抚奏报的流民名册,去年冬天冻死饿死的,多半是无田无地却要交人头税的穷户。
朕要这江山,不是为了让少数人锦衣玉食,是要让天下人有饭吃。”
殿内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这位刚登基的新帝,竟如此雷厉风行。
沈沅在坤宁宫打理着康熙帝留下的几盆兰草,听李德全回禀早朝的情形,指尖在叶片上轻轻拂过:“户部尚书是前太子的人吧?”
“是,”李德全躬身道,“不仅他,还有几位御史,都是当年太子党的旧部,方才已在朝房里嘀咕,说新政‘不合祖制’。”
沈沅将一片黄叶掐掉:“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推行新政,本就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有反对声不奇怪。
你让人盯着那些嘀嘀咕咕的官员,看看他们背后都和谁有往来。”
“是。”
新政推行的阻力比预想中更大。不到半月,就有御史联名上奏,说“摊丁入亩”导致士族不满,江南一带已出现“罢市”,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奏折末尾,还隐晦地提了句“皇后出身汉军旗,恐对满汉田产之事不甚明了,妄议朝政”。
沈沅看到奏折副本时,正在给雍正帝准备晚膳。她将那碗燕窝羹放在桌上,淡淡道:“这是把矛头指向我了?”
雍正帝拿起奏折,只扫了一眼就扔在一边,语气冰冷:“一群跳梁小丑。
他们不敢直接反对朕,就拿你来做文章,真是可笑。”
“可笑倒不可笑,”沈沅坐下,“但他们说得也不全错——我确实是汉军旗出身,也确实觉得,满汉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田产赋税,本该一视同仁。”
雍正帝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暖意:“你说得对。朕推行新政,本就不分满汉。
那些人想拿‘满汉之别’做文章,无非是怕自己的利益受损。”他顿了顿,“明日早朝,朕就把那几个上奏的御史降职,让他们去西北军前效力,看看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沈沅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既得利益。
果然,没过几日,京城就传出流言,说“皇上被妖后迷惑,才会推行苛政”,甚至有人在夜里往坤宁宫的宫墙上泼墨,写些不堪入目的话。
绿萼气得发抖:“福晋,这些人太过分了!要不要奴婢去查查是谁干的?”
“不必。”沈沅看着那面被泼了墨的宫墙,语气平静,“他们就是想激怒我,让我在皇上面前哭闹,好坐实‘妖后’的名声。我偏不遂他们的意。”
她让人取来清水,亲自带着宫女清洗墙面:“去告诉外面的人,皇后不仅不生气,还要谢谢他们——这墙早就该洗了,省得内务府再花钱请人。”
消息传到雍正帝耳中时,他正在和十三阿哥商议如何应对江南的“罢市”。
十三阿哥听了,忍不住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有办法,一句话就把那些人的伎俩拆穿了。”
雍正帝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她一向比朕冷静。”他看向十三阿哥,“江南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真的是士族罢市,还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查清楚了,”十三阿哥道,“是前八爷党的几个余孽在背后捣鬼。他们联络了江南的几个盐商,故意囤积粮食,制造恐慌,还放出话说是新政导致‘商户无利可图’,才煽动了罢市。”
“盐商?”雍正帝眼中闪过锐光,“又是盐商。当年八爷党就是靠盐务发家,看来这些余孽是贼心不死。”
他站起身,“传朕旨意,让江南巡抚立刻查封那些囤积粮食的盐商,抄没家产,充作军饷。
另外,派钦差去江南,监督新政推行,凡有阻挠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锁拿进京。”
“是。”
江南的“罢市”很快平息了。那些被抄家的盐商中,果然查出了与前八爷党成员往来的密信,甚至还有人私藏了当年八爷府的旧印。
雍正帝将那些密信和旧印摆在朝堂上,百官无不震惊。他看着那些曾经摇摆不定的官员,声音洪亮:“谁要是还想抱着旧势力的大腿,就看看这些人的下场!
朕的江山,容不得任何人祸国殃民!”
经此一事,反对新政的声音小了许多。但沈沅知道,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眼睛,从未闭上。
这日,她去给太后(德妃)请安,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是太后在和十四阿哥说话。
“……你就不能安分些?皇上刚登基,你就处处和他作对,是想让天下人看我们佟佳氏的笑话吗?”太后的声音带着怒气。
“额娘,”十四阿哥的声音不服气,“他推行新政,把大哥二哥都圈禁了,连八爷九爷也没放过,这是要把所有兄弟都赶尽杀绝!
我这个做弟弟的,难道能眼睁睁看着?”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太后厉声道,“皇上做事有分寸,你别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了!”
沈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知道,十四阿哥心里的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开的。
而这,或许就是帝王家永远无法避免的隐痛。
她转身离开,阳光透过宫墙的琉璃瓦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新政之路还很长,旧势力的阴影也未完全散去,但她和皇上,会一起走下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江山,不仅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更是千万百姓的生计。
为了这份生计,再多的风雨,也值得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