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旧物惊心

寒陌倚在窗边，方澈与方宸的争执声顺着风飘进来，每一个字都像碎石子，硌得他心口发疼。他垂眸看着掌心那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当年西域沙暴里，为护方宸周全，被断木划伤留下的印记。如今再想，倒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方宸的气息先一步笼罩了这间殿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只是站在几步开外，手中捧着一个乌木盒子，指尖泛白。“你都听见了。”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语气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寒陌抬眼，目光掠过那盒子，又落回她脸上，眼底只剩一片荒芜：“听见又如何？西域的沙，朱雀部的血，早就在你登上皇位那天，埋进黄土里了。”

方宸的身子晃了晃，她走上前，将乌木盒子轻轻放在寒陌面前的桌案上，盒盖未关，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支褪色的朱雀羽簪，一块边缘磨损的羊脂玉佩，还有半块被箭簇击穿的护心镜。

“这簪子，是你十五岁生辰，亲手雕给朕的。”方宸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拂过那支羽簪，“这玉佩，是朕当年坠崖，你拼死从狼群嘴里抢回来的。还有这护心镜……”她顿了顿，喉结滚动，“是你替朕挡下那致命一箭时，碎在你胸口的。”

寒陌的呼吸骤然一滞，他死死盯着那半块护心镜，镜面上的血迹早已发黑，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发酸。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往，那些他以为早已被权力碾碎的温情，此刻正从这旧物里钻出来，啃噬着他早已麻木的心脏。

“方宸，”寒陌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你拿这些出来，是想让我念着旧情，忘了你屠我朱雀部满门，忘了你用蛊毒困我，忘了你把我当成笼中雀吗？”

方宸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殿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一名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陛下！不好了！北境急报，蛮族十万大军压境，前锋已攻破雁门关，守将……守将战死了！”

方宸猛地回头，眼中的脆弱瞬间被凌厉取代。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寒陌，眼神复杂：“你先好好养伤，朕处理完军务，再来看你。”说完，她转身就走，龙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只留下那盒旧物，和寒陌落在旧物上，阴晴不定的目光。

殿内恢复了寂静，寒陌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那支朱雀羽簪，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他望着方宸离去的方向，眼底翻涌着矛盾——北境告急，朱雀部的旧部大多驻守在北境，方宸此去，怕是凶险重重。可他又恨她，恨她的狠辣，恨她的囚禁。

窗外的风更大了，卷起几片落叶，飘落在桌案上。寒陌拿起那半块护心镜，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西域的漫天黄沙，闪过朱雀部兄弟们的笑脸，也闪过方宸当年眼中的星光。

“方宸……”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分不清是恨，是怨，还是藏在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