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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公诉:重生一世

2008年9月12日,距离那场山河破碎的汶川大地震已过去近四个月,但灾后的重建工作依然艰巨繁重,需要全国上下持续不断的支援。各地都在抽调人手前往灾区,进行心理辅导、秩序维护、物资协调等工作。

安旎的母亲所在的单位也接到了紧急任务通知,需要抽调一批有责任心、有经验的民警立刻赶赴四川灾区进行为期数月的支援工作。名单里,就有她的名字。

命令来得突然,母亲几乎没有太多准备时间。她匆忙收拾着行装,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周斯越。

这几天,周斯越似乎格外敏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默,也更加粘着母亲,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用那双清澈却不安的眼睛看着她。

临行那一刻终于到来。同事们都在门口送行,母亲蹲下身,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对周斯越说:“斯越,阿姨要出差一段时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帮助别人。你在这里要乖乖听其他叔叔阿姨的话,好不好?”

周斯越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无法完全理解“出差”和“很远”的含义,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离开”的信号。

他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恐慌,猛地伸出手,死死攥住了母亲警服的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他不会说太多挽留的话,只是仰着脸,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水汽,用那种带着哭腔的、无比依赖和绝望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

“妈妈……妈妈……不走……妈妈……”

这一声声“妈妈”,像锤子一样重重砸在母亲的心上。这些天积攒的所有心疼、怜惜、不舍以及一种近乎母性的责任感,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再也顾不上周围还有同事看着,也顾不上自己之前所有的犹豫和现实考量(领养一个十六岁的自闭症少年需要面对多少困难和手续)。她猛地将周斯越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向他保证:

“斯越不哭!斯越乖!”她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妈妈……阿姨答应你!等阿姨从那边回来,就从灾区回来!阿姨就接你回家!回我们家!以后……以后阿姨照顾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这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承诺,意味着她将要承担起一份超越普通同情心的、长期甚至永久性的责任。

但在那一刻,看着这个将她视为全世界唯一依靠、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少年,她无法说出第二个选择。

周斯越似乎听懂了“回家”、“在一起”这样的字眼,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小手依然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站在不远处,被父亲牵着的安旎,看着这一幕,看着母亲做出的那个重大决定,看着周斯越那双终于燃起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她的内心百感交集。

她知道,命运的轨迹,或许从这一刻起,真的开始不同了。

母亲最终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周斯越,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车开远了,周斯越还站在原地,由一位女同事牵着,久久地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嘴里无声地喃喃着那个刚刚得到却又暂时失去的称呼。

安旎知道,母亲去灾区的这几个月,将会是她和周斯越命运的关键时期。而她,这个拥有着前世记忆的小女孩,必须做点什么,确保这个承诺能够实现,确保这个世界的周斯越,能抓住这束黑暗中唯一照向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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