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春节,雪花轻柔地覆盖了鲁中大地,莱芜的空气里弥漫着爆竹硝烟和家家户户飘出的年夜饭香气。这是安旎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周斯越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温暖的“年”。
王佳淇和丈夫决定,带着安旎和周斯越,回莱芜老家过年,陪安旎的太奶奶——也就是安旎爷爷的母亲,一位慈祥矍铄的老人过年。
对于重生后的安旎来说,这是一个她从未体验过的“老家”。一路上,她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莱芜景色,心情复杂而新奇。周斯越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穿着崭新的棉衣,眼神里虽然还有些怯生生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安稳。他紧紧挨着王佳淇,仿佛那就是他全部的倚靠。
与此同时,在寨里镇,刘晓晨也在准备出门。他父母早逝,与姥姥姥爷相依为命。这个孝顺的少年打算先去郭王石村的表姨(郭洪江母亲)家拜年,然后再去杨王石村的远房亲戚家——也就是安旎的太奶奶家。
更有趣的辈分关系在这里展开。刘晓晨不仅是郭洪江的表弟,按莱芜老家的亲戚谱系盘下来,他居然还是安旎奶奶的远房表弟!这意味着,按辈分,安旎得管这个莱芜二中的高二学生叫——“姥爷”(莱芜话里对爷爷辈的称呼)。自然而然地,郭洪江作为刘晓晨的表哥,安旎也得跟着叫一声“姥爷”。
“恁骑洋车子(自行车)去?”刘晓晨的姥姥姥爷问他。
“我骑摩托车,快!洋车子叫俺姥爷(指他自己的姥爷)骑,姥爷,恁年纪大咧,不能骑摩托车,危险。我骑摩托车驮着东西。”刘晓晨利索地安排着,带着年货,骑着摩托车先出发了。
不一会儿,郭洪江也开车载着母亲从青岛回到了郭王石村。母子俩稍事休息,便和刘晓晨汇合,一起前往杨王石村的安旎太奶奶家拜年。
摩托车和汽车几乎前后脚到了安旎太奶奶家的院门口。院里已经很是热闹,王佳淇一家早就到了。
安旎正帮着奶奶端饺子,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律师西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郭洪江)和一个慈祥的老太太(郭洪江母亲)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校服、一脸阳光的高个子少年(刘晓晨),他手里还提着满满的年货。
看到郭洪江,安旎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郭律……”那个“师”字还没出口,旁边的奶奶赶紧轻轻拍了她一下,笑着纠正道:“叫错咧妮儿!得叫姥爷!这是恁姥爷!”(指着郭洪江)
然后奶奶又笑着指向刚放好摩托车走进来的、一脸青春气的刘晓晨:“这个,也得叫姥爷!”
安旎瞬间懵了,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姥爷”刘晓晨,差点笑出声,但还是乖乖地、用带着宜兴口音的莱芜话小声喊了句:“姥爷……”
刘晓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地笑了。
奶奶又拉过周斯越,指着郭洪江的母亲说:“斯越,这个叫老(太)奶奶。”(莱芜话,即高祖母)
郭洪江也笑了,气氛格外融洽。他指着最后走进院门的、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到的刘晓晨的姥姥姥爷,对安旎和周斯越说:“这俩辈分更大,得叫老老姥爷和老老奶奶!”
一院子的人都被这复杂的辈分和热闹的团圆景象逗笑了,欢声笑语充满了小小的农家院落。周斯越虽然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笑,但被这温暖快乐的气氛感染,嘴角也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罕见却真实的笑意。
王佳淇看着儿子(她早已将斯越视为己出)的这个笑容,眼眶微微湿润,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安旎看着这一幕,看着被家人环绕、终于远离了所有苦难和黑暗的周斯越,看着他那双终于映出节日灯火而非惊惧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冰冷的刑场、镣铐、还有那碗肉丝面,都如同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而今生,暖炕、饺子、家人的欢笑、以及身边这个终于获得平安的少年,才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她在心里,对着这个平行世界,发出了最真挚的祝福:
周斯越,愿你在这个有“妈妈”、有“妹妹”、有“家”的世界里,永远平安,永远温暖,永远幸福。除夕快乐。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新的一年,在希望和团圆中,正式来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