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周斯越,只是漫长修复之路的开始。之前累积的心理创伤和自闭症的特质,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温暖的环境就立刻消失。夜晚,尤其是独处,对周斯越而言依然是巨大的挑战。
黑暗会放大他内心的恐惧,那些血腥的片段、母亲的消失、看守所的冰冷记忆,可能会在夜深人静时化为无形的怪物,啃噬着他脆弱的神智。
他不敢一个人睡觉。
哪怕是在属于自己的、布置得温馨舒适的新房间里,一旦灯光熄灭,他就会变得异常惊恐,呼吸急促,身体僵硬,甚至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他不敢一个人去厕所,长长的走廊在夜晚看来,仿佛没有尽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王佳淇深知他的恐惧。她并没有强迫他立刻“勇敢”或“独立”,而是选择了最耐心也最温暖的方式——陪伴。
就像当初在看守所值班室,她和同事小张轮流看护他一样。现在,在家里,这个任务主要由她和安旎来承担。
很多个夜晚,王佳淇的大床上,会睡着三个人。
周斯越睡在中间,王佳淇和安旎一左一右地护着他。
王佳淇会侧身对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舒缓的摇篮曲,或者用温柔的声音反复告诉他:“斯越不怕,妈妈在呢,妹妹也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们都陪着你。”
另一边,安旎也会学着母亲的样子,用她的小手轻轻拉住周斯越的衣角,用稚嫩的声音说:“哥哥不怕,旎旎保护你。”
她们像两道温暖的壁垒,将他与记忆中的惊涛骇浪隔离开来。
起初,周斯越依然会紧绷着身体,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但渐渐地,左右两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温暖的体温、以及那持续而温柔的安抚,一点点融化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开始能够慢慢入睡,虽然有时还会被噩梦惊醒,但一睁眼就能感受到两侧的守护,便又能很快安心下来。
夜里如果需要起夜,他也不再是独自一人。他会小心翼翼地推醒王佳淇或者安旎(更多时候是王佳淇),然后由她们陪着,打开走廊所有的灯,一路护送到卫生间门口,等他出来,再一起回到明亮的、安全的卧室。
这个过程繁琐而耗时,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付出。但王佳淇从未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她明白,这是重建安全感必不可少的一步。安旎也毫无怨言,甚至把这当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哥哥”。
这种无微不至的、身体力行的守护,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它一点点地向周斯越证明:这个世界并不全是冰冷和抛弃,也有人会在他最恐惧的时候,坚定不移地陪在他身边。
他或许无法用流畅的语言表达,但他会用行动表明——他会更紧地依靠着王佳淇,会更安静地待在安旎身边,会在清晨醒来时,露出一个极其短暂却真实放松的表情。
这个家,用最朴素的日夜守护,一点点缝合着他破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