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通道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物，刺入皮肉，几乎要冻结骨髓。白炽灯的光芒惨白而稳定，将每一根管道、每一颗闪烁的信号灯都照得无所遁形，也照出了阿明和雅雅脸上劫后余生却更深沉的茫然与恐惧。

这里没有公寓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只有金属、机油和某种……消毒剂的冰冷气味。规律的运行嗡鸣取代了亡魂的嘶嚎和活体墙壁的蠕动声，一切都秩序井然，却比任何混乱都更令人不安。

“刚才……那是什么？”雅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虚幻的安全感。“那些白光……那个声音……”

阿明没有回答。他撑着发软的双腿，强迫自己站起来，背靠着冰冷平滑的金属墙壁。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条通道。前后延伸，看不到尽头，只有重复的管道、线路和指示灯，构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非人的几何美感。

“回收协议”、“强制剥离”、“净化协议”……这些冰冷的词语在他脑中回荡。他们是被“回收”的“异常意识残留”和“未知生命信号”？从那个恐怖公寓里？

这里，是哪里？是另一个更高级的囚笼？还是一个……处理像公寓那样“异常”的地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被白光绳索缠绕过的地方，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仿佛能量灼烧后的荧光痕迹，正在缓慢消退。

“我们得离开这里。”阿明的声音沙哑，他拉起雅雅，“不管这是哪里，感觉比那公寓……更不对劲。”

雅雅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她看着通道两端完全一致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无助：“往……往哪边走？”

阿明咬了咬牙，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这边。”

两人沿着冰冷的金属通道小心翼翼前行。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被规律的运行声吸收。通道并非完全笔直，时有岔路，他们只能凭着直觉选择。每一次拐弯，都担心会迎面撞上什么，但除了永恒的金属墙壁和管道，空无一物。

这种空无，比公寓里随时出现的怪物更折磨神经。它像是一种等待，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通道一侧，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大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圆形的、暗红色的指示灯，此刻正静静地亮着。

门边墙壁上，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屏幕，屏幕漆黑。

阿明和雅雅停在门前，面面相觑。

进，还是不进？

门后可能是什么？是出口？是控制中心？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

嘀。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墙壁上那个漆黑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没有图像，只有一行行冰冷的、飞速滚动的白色文字和数据流：

> 扫描完成。目标：编号734公寓。 > 状态：活性化等级7（高危）。意识污染扩散率：38.7%。结构性崩坏临界点：92.1%。 > 检测到核心异常节点：管理员意识体（已标记/部分回收）。复仇军团聚合度：高。 > 检测到未登记生命信号：2。来源：编号734公寓内部。状态：轻度污染。 > 执行方案：VII级清理协议（进行中）。预计剩余时间：████ > 警告：检测到底层协议冲突……尝试重新连接…… > ……连接失败。错误代码：0x████

文字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最后停留在那个不断闪烁的“错误代码”上。

阿明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编号734公寓……清理协议……

他们所在的这栋吃人的公寓，只是一个……编号？一个需要被“清理”的“异常”？

那这里……是哪里？是执行“清理”的地方？

所谓的“回收”，就是把像他们这样从“异常”里逃出来的“未登记生命信号”和“意识残留”抓回来进行处理？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后，是不是就是……“处理”他们的地方？

“不……不……”雅雅也看懂了屏幕上的文字，她踉跄着后退，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比面对公寓亡魂时更深的、面对未知庞大系统的恐惧。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内部传来了沉重的机械传动声——

咔……锵！

门，正在缓缓开启！

一道缝隙出现，后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一股……混合着臭氧和某种奇异腥甜的冷风，从门缝中吹拂而出。

阿明猛地将雅雅拉到自己身后，死死盯着那越开越大的门缝，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

是迎接？还是……终结？

门后的黑暗里，似乎有某种巨大的、多节肢的、反射着金属冷光的轮廓，在缓缓移动。还有细微的、如同无数精密零件咬合运转的嗡鸣声。

一个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从门后的黑暗中传来，与之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单元734-Alpha，单元734-Beta。” “欢迎来到……回收中心。”

金属墙壁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