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蓝曦臣回云深不知处那日，江澄没有去。

他独自留在那间院落里，收拾桌上的残茶与变硬的藕粉糕。指尖碰到冰凉的瓷碗时，忽然想起蓝曦臣总爱用指尖轻轻叩击碗沿，笑着说“江澄泡的茶，最合心意”。

“合心意也不喝了。”江澄低声呢喃，将碗碟摞起，却在转身时撞翻了柜角的木盒。

一堆草编玩意儿滚落出来——小莲蓬、小青蛙、还有个歪歪扭扭的莲花。都是去年夏天，蓝曦臣缠着他学编的，说是“莲花坞的手艺，该留个念想”。那时江澄骂他“幼稚”，手上却耐心教了一下午，看他编坏了十几次，终究忍不住上手帮了忙。

江澄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草叶干枯易断，他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指尖却还是碰碎了那只小青蛙的后腿。

“笨死了，”他眼眶发烫，声音却带着点惯常的厉色，“学不会就别学，偏要逞能。”

话音落，满院的寂静里，只有他压抑的抽气声。

自那以后，江澄依旧每日去那院落。只是床边没了待醒的人，他便搬了张竹椅坐在荷塘边，手里攥着个新编的草莲蓬——是他照着旧物，练了上百次才成的，比从前那个精致许多。

他会对着荷塘说话，说新抽的荷叶盖过了水面，说莲子熟了，说蓝忘机寄来的信里提了云深的樱花开了又落。说到最后，总要顿一顿，低声补一句：“你要是在，该说茶该配新莲了。”

秋雨下来时，荷塘里的残荷被打得噼啪响。江澄裹紧了外袍，却还是觉得冷。他想起蓝曦臣在时，总会提前备好暖炉，放在他手边，说“江澄畏寒，得暖着些”。

那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还是溪边的茶，蓝曦臣坐在对面，笑意温和，手里拿着个草编莲蓬，轻声问：“江澄，这个编得好不好？”

他刚要开口夸，画面却突然碎了。怀里的温度骤冷，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月光。

江澄猛地惊醒，窗外雨还在下。他摸起床头的暖炉，是空的，只有瓷壳的凉意。

“骗子。”他骂了一句，眼泪却无声地淌下来，砸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第二日雨停，天放晴了。江澄走到荷塘边，看见水面上漂着个草编莲蓬——是昨夜他不小心碰掉的。他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那干枯的草叶便散了，顺着水流，慢慢漂向远方。

风掠过荷塘，带来一丝凉意。江澄站了许久，直到日头升到中天，才转身回了院。

桌上，他泡了杯新茶，热气袅袅。

“茶泡好了，”他轻声说，“这次，别再凉了。”

窗外的阳光落在茶盏里，映出细碎的光，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笑着说“合心意”的人了。送蓝曦臣回云深不知处那日，江澄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