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顾星宇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墙的书架。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那些皮质封面上烫金的文字映得忽明忽暗。空气中漂浮着皮革和雪松混合的气息，让他想起楚昭书房的味道。
"坐。"陆烬走到房间中央的红木桌前，拉开一把雕花扶手椅。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桌上放着一杯温水，玻璃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顾星宇慢慢走过去坐下。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角落，看到一台老式投影仪。金属支架泛着冷光，胶片盒上布满灰尘。那台机器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
"你该习惯黑暗。"陆烬递来温水时，指尖不经意划过他手背。这个触碰很轻，却让顾星宇心跳漏了一拍。
他低头喝水，瞥见陆烬袖口露出的手表链。银色的金属链闪着微光，与照片里少年手腕上的银链极其相似。
投影仪突然发出嗡鸣，镜头盖缓缓打开。顾星宇抬头，看见第一帧画面是空白的实验室，消毒水气味仿佛穿透屏幕扑面而来。
"这是三年前的监控记录。"陆烬按下播放键，画面晃动后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正站在培养舱前记录数据。
顾星宇猛地站起身，茶几被撞得一歪。瓷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是谁？"他的声音发颤，"系统为什么不告诉我？"
少年的侧脸与他完全一致。镜头特写他耳后有一道淡粉色疤痕——正是顾星宇身上那道旧伤的位置。
陆烬关掉投影仪，火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三年前我接到任务——找到'重启计划'的关键数据。"
画面一闪，暴雨夜的影像浮现。实验室爆炸的火光中，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抱着昏迷的白袍少年冲出火场。
"他醒后失去了所有记忆，却记得爱吃甜。"陆烬从书柜暗格取出铁盒，里面是褪色的棒棒糖，"这些是他最喜欢的。"
顾星宇盯着糖纸上模糊的指纹，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痕迹："你们...对我做过什么实验？"
投影仪自动重新启动。这次的画面里，白袍少年正在操作终端，屏幕闪过"意识移植进度97%"字样。
剧烈的头痛袭来。顾星宇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浮现陌生记忆碎片：冰冷的手术台、刺目的蓝光、无数根插入身体的导管。
"别相信他！"系统破天荒主动发声，声音带着异常波动，"这些是伪造的..."
话音戛然而止。
"你和他不一样。"陆烬按住抽搐的右眼，语气忽冷，"你会留下来。"他袖口下的疤痕开始渗血，染红了衬衫下摆。
投影仪继续播放。画面切换到顾星宇在末世世界与楚昭相遇的场景，连教堂坍塌的细节都清晰可见。
"你们监视我所有任务？"顾星宇瞳孔收缩，"那些世界...都是真的吗？"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书桌上的相框——竟是他与白袍少年并肩而立的照片。
"睡吧。"陆烬突然将注射器扎入顾星宇颈侧，"等明天见到她，你会明白一切。"
意识消散前，顾星宇听见系统断断续续的警告："小心...双生...数据..."
注射器里的液体凉得像冰水，顺着血管往上爬。顾星宇想挣扎，但四肢已经不听使唤。陆烬的手还按在他颈侧，指节泛白。
火炉最后一丝火星熄灭了。
黑暗中，书房的门开了条缝。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顾星宇听见脚步声，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
"现在不能睡。"女人的声音，沙哑又温柔，"你还没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什么。"
陆烬突然松开手。顾星宇的头歪向一边，看见一个穿灰色毛衣的女人走进来。她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有热气腾腾的红茶。
女人把托盘放在桌上。红茶的香气混着柑橘味的香水味，在鼻腔里炸开。她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动作很利索。
"我叫沈清。"她看着顾星宇的眼睛，"你该叫我姐姐。"
这话让顾星宇的太阳穴突地一跳。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舌头大得塞满口腔。
"别费劲。"沈清用瓷匙搅动红茶，"药效还有半小时。这段时间，我们聊聊。"
她伸手摘下陆烬的眼镜。陆烬没有躲开。女人把眼镜擦干净又给他戴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三年前那场爆炸，你在场。"她说，"但你不记得了。"
顾星宇想摇头，可脖子僵得像铁棍。
"你当时就在实验室里。"沈清继续说，"和他一起。"她指了指投影仪的方向。
红茶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杯壁。顾星宇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茶汤表面晃动。
"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沈清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把你当小白鼠。可你活下来了，比所有人都活得久。"
窗外传来汽车碾过积水的声音。沈清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精装封面擦过她的指尖，灰尘簌簌落在地毯上。
"你不是第一个。"她翻开书页，里面夹着张照片，"但你是唯一一个能离开的人。"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中间的是陆烬，穿着白大褂，脸上没有那道疤。左边是另一个男人，右边是个姑娘。他们都看着镜头微笑。
沈清用指甲划过那个姑娘的脸："她现在在南极基地。如果你现在死了——"
她突然停住。陆烬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右手攥成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有人来了。"他的声音绷得像琴弦。
沈清迅速把照片塞进顾星宇手里，合上书。"记住，"她的嘴唇几乎贴上他耳朵，"别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下一秒，书房的灯全亮了。刺目的光线中，顾星宇看见沈清的身影像烟雾一样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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