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凝聚于掌心上方的水汽并非飘渺的云雾,它们微小却无比真实,挣扎着从虚无的空气中显形,如同初生星辰在寂寥宇宙中点亮第一缕微光。棱镜屏着呼吸,淡紫色的发尾因身体的紧绷而微微颤抖,所有意念都死死锁在那片不足寸许翻腾的氤氲之上——呼唤,凝聚,存在!
嗡。
一声唯有心神能捕捉的轻鸣。
纠缠的雾气骤然收缩,核心处,一点剔透的莹白蓦然诞生!它微小如芥子,却凝聚如水晶,悬浮在棱镜掌心上方,纯净得不染尘埃,在溪边斑驳的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碎芒。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克制。棱镜猛地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瞳眸爆发出比手中水珠更璀璨的光华。“仙君!您看!成了!真的成了!”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高举着那只托着新生水珠的手,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跌跌撞撞地冲向溪水中央那道青色的身影。淡蓝色的短发在跃动中飞扬,沾着细碎的水珠,如同阳光下跳跃的海浪。
冰冷的溪水浸湿了鞋袜,她却浑然不觉。她急切地将掌心递到青霄仙君面前,那颗微小却意义非凡的水珠在她指尖微微颤动,抖落的光斑跳跃在仙君垂落的青色衣襟上。
青霄仙君静静地凝视着那颗水珠。他万年平静如深潭古井的眼眸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无法伪装的震撼涟漪。这并非简单的凝聚水汽——她的意志穿透了物质表象,直接与构成万物的元灵对话,强行赋予了它们“水”的形态与存在!这份纯粹灵魂与天地元灵的共鸣,其强度与潜力,远非“天赋”二字可以简单概括。他清晰地感知到,当那水珠诞生的刹那,周围空间游离的元灵都为之泛起微澜,如同臣民向其新生的女王致意。
他看着少女因激动而绯红的脸颊,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微讶的神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流过他亿万载岁月铸就的心湖。他伸出手指,指尖并未触碰水珠,只是在它上方极轻微地拂过,仿佛拂过初绽的花瓣。
“很好。” 他没有再用“做得很好”这类鼓励初学者的评价,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认可。那水珠仿佛感受到了更高存在的靠近与赞许,内部流转的光芒瞬间变得更加灵动活泼,像一个雀跃的生命。
棱镜得到这前所未有的肯定,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满溢出来,如同得到世间最珍贵的糖果。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将那颗水珠捧在眼前,怎么看也看不够。这是她亲手从虚无中呼唤而来的奇迹,是她与这世界最本源力量建立的真实联系!
兴奋的浪潮还未平息,一个突兀的念头却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她的脑海,清晰无比。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抬起头,目光越过掌心那点微光,直直望向仙君沉静的眼眸。那眼神里,先前纯粹的喜悦沉淀下来,混合进一种更深沉、更灼热的憧憬,甚至是…向往。
“仙君,”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颤,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天真的执着,“您说过,天庭……是在很高的天上,对吗?” 她下意识地仰起脸,望向头顶那片被山谷切割出的、湛蓝深邃的天空,“那里……是不是很美?有很多像您这样的神仙?”
仙君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在此刻提出这个问题。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晴空,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悬浮于九天之上的琼楼玉宇、云海仙山。
“嗯,” 他轻轻颔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渺远感,“那里……很安静。云雾缭绕,殿宇连绵。有永不凋零的奇花,流淌着星辉的河流。”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词句,目光落回棱镜脸上,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名为“向往”的火焰。“也很空旷。”
“那……” 棱镜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问出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我……像我这样的人……要怎样才能……才能登上天庭?像您一样?” 她问完,立刻屏住了呼吸,紫罗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仙君,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山谷的风似乎也在这瞬间静止了。溪水依旧流淌,却显得格外安静。狸花猫趴在潭边的岩石上,琥珀色的瞳孔也好奇地转向这边。
青霄仙君沉默了。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棱镜脸上,久久没有移开。少女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光芒,像一根无形的刺,轻轻扎破了他漫长生命中习以为常的某种壁障。他知道她口中的“像我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一个拥有惊人天赋却被人类世界视为异端、近乎灭绝的族群。一个注定艰难重重的族群。
“登天梯,”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如同蕴藏着万载寒冰的玉石相互叩击,“并非一条凡俗之路。”他微微俯身,视线与棱镜齐平,让那双充满渴望与不安的眼睛能清晰地映出自己的郑重。“力量,感知,心境……缺一不可。”
棱镜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力量?心境?这些词听起来如此遥远而宏大。
“但,” 仙君的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那丝低沉散去,重新被一种磐石般的温和取代,“并非绝路。”
棱镜黯淡下去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像被重新点燃的星火,急切地等待着下文。
“天庭仙籍,”仙君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确切地说,是一位存在的‘位格’与‘力量’达到了某种……被天地法则认可的界限。如同水滴汇聚成溪,溪流奔涌入海,水终归是水,只是承载它的‘容器’与‘尺度’不同。”
他看着那双懵懂中带着思索的眼睛,耐心地解释:“灵界所出生的人会更好的容易掌握这些灵,而其他地方的人则会更难感知到,几乎是寥寥无几”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专注地落在棱镜身上,仿佛在告诉她:你,就是其中的奇迹,“拥有独特的智慧与情感,其灵魂的韧性与深度,有时更能触及某些……不可思议的境地。只是,拥有这份潜力并能将其发掘至界限的人类,古往今来,确实寥寥。” 他没有提及那些夭折的悲剧,但平静语调下隐含的沉重,棱镜却能模糊地感受到一丝寒意。
“所以……” 棱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颗新生的小水珠依旧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我……有可能吗?” 这句话问得轻如蚊蚋,却承载了她此刻全部的、不安的期盼。
就在这时,那只慵懒的狸花猫似乎觉得这边的谈话太过沉闷,又或是被棱镜掌心那颗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吸引。它轻盈地跳下岩石,踩着溪水中凸起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靠近。在棱镜全神贯注等待仙君回答的刹那,它伸出带着粉色肉垫的前爪,毫无预兆地、好奇地拍向棱镜悬托着水珠的手腕!
“呀!” 棱镜猝不及防,手腕一抖。
那颗凝聚了她第一次成功喜悦、象征着无限可能的微小水珠,瞬间脱离掌控,直直坠落!
棱镜的心猛地揪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就像过去无数次失控时那样。
然而,就在水珠即将触及溪面、摔碎于无形的前一瞬。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水声掩盖的声响。
水珠没有碎裂。
它稳稳地、完好无损地落在了一只摊开的、微凉的手掌之上——是仙君的手。他甚至没有刻意去看,只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便稳稳接住了这颗坠落的星辰。
小小的水珠在他洁净的掌纹中滚动了一下,折射出更柔和的光晕,安然无恙。
棱镜怔怔地看着仙君掌心那安然无恙的水珠,又抬头看看仙君平静无波的侧脸。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瞬间取代了慌乱。仙君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垂眸看着掌中水珠,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它颤动的表面,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生灵。
“路,” 仙君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温和,也更坚定,如同清风拂过紧绷的琴弦,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不是跳上去的。”他看着棱镜,那双总是蕴着宁静春水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专注,“一直都会在你的脚下” 他缓缓抬起那只托着水珠的手,将那颗承载着奇迹与希望的小小造物,稳稳地送回到棱镜因为震惊而微张的手心前方。“控制好你手中的每一滴水,感知好你身边的每一缕灵。”
他的目光柔和而深邃,如同蕴藏着整个星空的宁静:“等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冰凉湿润的触感再次回到指尖——那颗失而复得的水珠,被仙君无形的力量温柔地送回了她的掌心。仅仅是片刻的分离,却让棱镜觉得这小小的水珠比刚才更沉甸甸了。它不再只是一个成功的证明,更像是一个承诺,一个来自九天之上的、沉甸甸的期许。
“随时都…可以…” 棱镜喃喃重复,目光从掌心的水珠移向脚下奔腾的溪流。那哗啦啦的水声依旧欢快,奔涌不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下游的深潭,激起白色的浪花。她眼中的茫然与急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潭水,一圈圈荡漾开去,逐渐沉淀为一种专注的决心。远方的“天梯”依旧高悬云端,虚幻缥缈,但眼前这条奔流的溪水,却是如此真实可触。
她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掌,将那颗珍贵的水珠轻柔地包裹在掌心,仿佛捧着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抬起头,她望向仙君,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先前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悄然沉淀,化作了一种更为坚韧的光彩。“仙君,”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尝试后的余颤,“那……我再试试?” 不是追问缥缈的未来,而是着眼于此刻掌中这一滴水的掌控。
青霄仙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孺子可教。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后退了半步,为她让出一方空间,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棱镜深吸一口气,山谷的气息带着草木的清新涌入肺腑。她再次摊开手掌,那颗微小却坚韧的水珠安静地悬浮着。这一次,她的意念不再仅仅聚焦于“存在”,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它——理解构成它的每一缕元灵的律动,理解它内部那微小漩涡的运行轨迹。意念如同最温柔的触手,细细描摹着这颗水珠无形的边界,感受着它因自身重量和表面张力而形成的完美弧度。
她能“感觉”到,当她意念稍加引导时,水珠的形状会随之发生极其微妙的拉伸或压缩,如同捏着一团无形的、温顺的胶质。这感觉新奇而充满掌控感。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穿过山谷,拂过溪面,也撩起了仙君垂落的长发。几缕青丝随风轻扬,正好掠过棱镜专注凝视掌心的视线前方。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像仙君那样!
几乎是意念随心动,那颗悬浮的水珠倏然动了!它并非被风带走,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极其灵巧地、精准地缠绕上仙君那缕随风飘荡的青丝发梢,如同清晨的露珠眷恋娇嫩的花蕊。水珠沿着光滑的发丝滚了一圈,留下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痕轨迹,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旋即又轻盈地脱离,落回棱镜的掌心。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灵动与亲昵。
青霄仙君微微一怔。发梢传来的冰凉湿润触感清晰无比。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拂过那缕被水珠眷顾过的发丝,触手微凉湿润。他垂眸看向始作俑者。
棱镜正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带着一点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和掩饰不住的期待夸奖,像只刚学会用爪子撩拨线团的小猫。“仙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和更多的求证,“这样……也算‘控制’吗?”
仙君看着那张混合着紧张与雀跃的小脸,再看看自己指尖那缕微湿的发丝,眼底深处那丝几不可察的波动终于化开,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近乎虚幻的弧度,如同冰面初融时绽开的第一道涟漪。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对着不远处溪流中一丛随波摇曳的水草,极其随意地凌空一点。
哗啦。
一小股清冽的溪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温柔捧起,脱离了奔腾的队伍。它并未凝聚成球,而是如同有了生命般,在半空中蜿蜒流淌,瞬息间化作了一条手指长短、通体透明、鳞片清晰可见的袖珍水龙!水龙灵动地扭动着身躯,甩动着细长的尾巴,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一声唯有灵识能闻的欢愉清吟,然后轻盈地俯冲而下,目标正是棱镜托着水珠的手!
棱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缩手,却又强忍住。那条剔透玲珑的水龙精准地落在她的手腕上,冰凉湿润的触感贴着皮肤,却奇异地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它沿着她纤细的手腕缠绕一圈,如同一个流动的剔透手镯,龙头微微昂起,朝着她掌心那颗孤独的水珠轻轻喷出一小股更加微小的水雾。水雾弥漫开来,带着溪水的清新气息。
做完这一切,水龙便悄无声息地散开,化作几滴晶莹的水珠,落入她掌中,与她自己的那颗水珠融为一体,体积似乎都微微增大了一圈。
仙君放下手,目光落在那颗融合后、在棱镜掌心微微滚动的水珠上,看向棱镜因惊喜而更加明亮的眼睛,“能引动元灵为水,是‘生’。能让水滴如臂使指,是‘控’。能让水拥有‘意’的雏形……”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棱镜懂了。她低下头,看着掌心那颗变得更加圆润饱满的水珠,里面仿佛映着仙君沉静的眼眸和这片给予她新生的山谷。溪水在脚下歌唱,狸花猫在不远处打着哈欠,仙君的青色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远方天庭的轮廓依旧在云端若隐若现,但此刻,她的双脚,她的心神,都已牢牢地扎根在了这条奔流不息的溪水之畔,扎根在了当下这微小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掌控之中。
她不再追问天梯何在。她只是更紧地、也更温柔地,握住了掌心中那颗小小的、湿漉漉的希望。脚下的路,已然在清冽的溪水中清晰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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