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暗结，窗棂上蒙着一层淡白的雾。
顾廷煜醒来时，帐顶还是暗的，只听得远处几声鸡鸣，隐约夹着打更的尾音。胸臆间却前所未有的轻——像有人把积年的碎石一块块搬开，只剩潺潺风息。他知道，那是昨夜真气涤过肺脉的余韵。
枕侧，邵素芯合衣而卧，发鬟散了一半，手里还攥着一方素帕，预备他咳血时用的。顾廷煜静静看了片刻，伸手把她轻薄的被角掖好，才缓缓坐起。动作虽慢，却不再需要撑扶，额上亦没有往日那种眩晕的冷汗。
系统界面在他识海一闪：
【次日签到已刷新——1/1】
他垂目沉吟：昨日在病榻上签到，得内功上卷；今日若仍在原处，只怕奖励重复。须得换个“地脉”——古籍有言，天地气机因形而异，庭、廊、榭、阁，各有灵窍。
正思索，邵素芯已醒，见他端坐，忙披衣起身，压低声音：“怎么自己就坐起来？要什么，叫我便是。”
顾廷煜微笑，握了她手腕：“想走一走，只到廊下。躺得久了，骨头生锈。”
邵素芯犹豫，终究拗不过，替他披一件素缎鹤氅，又唤丫鬟端来温水漱口。早膳仍是碧粳粥，并几样细点，他当着母女面吃了整碗，还夹了半片胭脂鹅脯，娴姐儿高兴得直拍桌子。
饭后，邵素芯去厨房看药，顾廷煜借口“想去书房寻本旧书”，让丫鬟小厮远远跟着，却不要搀扶。出了西跨院，他脚步刻意放慢，拐进一条通向后园的鹅卵石小径——那里有一间废弃的听雨轩，早年是秦衍云出阁之后画梅的静室，自她早逝，便被封了，府里人等闲不敢进去。
轩外枯苔锁径，铜环生绿。顾廷煜推门，一股旧书混着檀屑的冷香扑面而来。阳光从破窗漏入，照见案上薄薄一层尘，像有人把岁月铺成了宣纸。
他阖门，独立轩中，心念一动：
“签到。”
【签到成功——地点：听雨轩（旧主秦衍云）】
【获得奖励：龟息诀·残篇（一炷香内气息几绝，可避探查；配合无名内功，可夜间行功）】
一行行金字化光而散，顾廷煜只觉胸口“膻中”微微一凉，仿佛有只玉龟伏于心窍，缓慢吐纳。他试着运真气与之相合，呼吸立时绵长至几乎不可闻，连远处风吹落叶的沙沙声都盖过了脉搏。
忽听轩外脚步细碎，是两个路过的丫鬟：
“……听说昨儿世子咳了半碗血，今早竟自己走了！”
“嘘——小声些，二郎昨夜还嚷着‘看他能撑几日’，若传到他耳朵里，又是一场闹。”
声音渐远，顾廷煜立于幽暗里，气息若存若亡，连窗棂外斑驳的日影都似把他遗忘。待脚步声散尽，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白雾在冷光里一闪即散。
系统界面隐去前，浮现一句淡金色小字：
【隐藏提示：同一“旧地”连续签到七日，可补全龟息诀，并触发特殊机缘。】
顾廷煜眸色微动，抬手拂去案上积尘，露出底下一幅未完成的墨梅——花枝枯瘦，却骨力峥嵘，落款只写了一个“衍”字，笔势决绝，像要把最后一丝生气也注进画中。
他指尖轻触那干涸的墨迹，低低唤了声“母亲”，声息几不可闻，却第一次带上了温度。
半柱香后，他推门而出，鹤氅掠过苔痕，脚步比来时更轻。远处小厮急急迎来：“世子，可教奴才好找！夫人催您回去喝药呢。”
顾廷煜“嗯”了一声，日光斜照，他面色苍白如旧，唇却添了极淡的血色。无人知道，方才那一瞬，他已与早逝的母亲、与尘封的旧地，结下一场无人知晓的契约。
而听雨轩的门，在他身后再次阖上，铜环轻撞，像一声遥远的叹息——
明日此时，他还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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