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大学的公开课总是座无虚席，特别是当授课人是法学院明星教授徐谨言时。苏沐辰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阶梯教室，在第三排正中位置放下笔记本。这个位置视野最佳，既不会因太近而需要仰头，也不会因太远而看不清板书。
“优等生，占位子也不叫我？”
苏沐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陆一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一只手已经自然地搭上他肩膀。
“我以为你会多睡会儿。”苏沐辰微微侧身，让出半个座位。自从三个月前陆一航的公寓修好后，他却以“宿舍离食堂更近”为由，半永久性地占据了苏沐辰床铺的另一半。
“你的闹钟六点就响，聋子都醒了。”陆一航打了个哈欠，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起苏沐辰的保温杯喝了口水，“而且今天不是要交案例分析吗？”
苏沐辰挑眉：“你居然记得。”
“当然。”陆一航得意地笑，从背包里掏出一沓打印纸，“熬夜写的，请苏老师过目。”
苏沐辰接过论文，略感惊讶。陆一航不仅按时完成作业，甚至还多写了三页。虽然格式有些凌乱，但内容扎实，观点犀利。
“怎么样？”陆一航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论点清晰，但引用格式错了七处。”苏沐辰从笔袋抽出红色水笔，“第三节这里，应该用最新判例，你用了十年前的。”
陆一航撇嘴：“结果不是一样？”
“法律在进步，细节决定成败。”苏沐辰已经开始在页边批注，“下课前我帮你改完。”
教室里渐渐坐满学生，不少人偷偷看向他们。苏沐辰和陆一航的关系在校园里早已不是秘密，但亲眼见到法学院第一的优等生和曾经的问题学生并肩而坐，仍是引人注目的景象。
徐教授准时走进教室，目光在扫过他们时微微停顿，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今天讨论合同法第52条，关于无效合同的情形。”徐教授打开课件，“我们先从典型案例开始...”
苏沐辰全神贯注地记笔记，偶尔抬头看向讲台。他没注意到身边的陆一航并没有看黑板，而是在看他。
“陆同学。”徐教授突然点名，“请你分析一下‘蓝天公司诉林某案’中，法院认定合同无效的核心依据是什么？”
教室里一阵细微的骚动。大家都知道徐教授以提问犀利著称，而陆一航曾经在他的课上睡过觉。
苏沐辰轻轻将笔记本推过去一点，上面正好是相关案例的摘要。
陆一航站起身，不慌不忙：“该案的核心不在于合同条款本身，而在于签订合同时当事人的真实意思表示。蓝天公司利用格式条款故意隐瞒关键信息，导致林某在重大误解下签订合同，构成欺诈。”
徐教授不动声色：“那么你认为法院的判决是否公正？”
“公正，但不够彻底。”陆一航回答，“判决只解除了合同，没有对蓝天公司施加惩罚性赔偿。这实际上纵容了大企业利用专业优势欺压个体消费者的行为。”
一些学生倒吸一口冷气。公开质疑经典判例在法学院堪称大忌。
徐教授沉默片刻，点点头：“有意思的观点。坐下吧。”
苏沐辰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陆一航的手，表示赞许。
课间休息时，陆一航迫不及待地凑近：“刚才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
“什么奖励？”苏沐辰假装整理笔记。
“这个。”陆一航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几个附近的学生瞪大眼睛，有人偷偷举起手机。苏沐辰耳根微红，但没躲开。
“公共场所，注意影响。”他低声说，却伸手帮陆一航理了理衣领。
“优等生害羞了？”陆一航得寸进尺地靠近。
下半节课讨论的是情势变更原则。徐教授讲解了一个因突发事件导致合同无法履行的案例。
“如果签订合同时无法预见的重大变化发生，导致继续履行对一方明显不公平，当事人可以请求变更或解除合同。”徐教授环视教室，“生活中的关系也是如此，不是吗？”
陆一航突然在桌下握住了苏沐辰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带着薄茧，紧紧扣住苏沐辰的手指。
“干什么？”苏沐辰低声问，没有挣脱。
“防止情势变更。”陆一航一本正经地看着讲台，嘴角却扬起。
下课时，徐教授叫住他们：“苏同学，陆同学，留一下。”
等其他学生离开后，徐教授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全市大学生法律辩论赛下个月开始，我认为你们俩应该组队参加。”
苏沐辰有些惊讶：“我们专业不同，可以组队吗？”
“规则允许跨专业组队。”徐教授微笑，“陆同学的实际经验和你的理论基础会是很好的互补。”
陆一航挑眉：“徐教授，你这是肯定我还是讽刺我？”
“你自己判断。”徐教授收起课件，“报名表周五前交给我。”
走出教学楼，秋日阳光正好。银杏树下，陆一航拉住苏沐辰：“所以，参加吗？”
“你需要更多学分。”苏沐辰分析，“而且获奖对保研有帮助。”
“真是实用的理由。”陆一航笑，将他拉到树后，“没有点私人动机？”
苏沐辰看着他眼里的期待，轻轻点头：“和你一起做件事，感觉不坏。”
“苏沐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陆一航低头，吻住他。
这个吻不同于雨夜里的急切，也不同于黑暗中的探索。它在阳光下温柔而绵长，带着银杏叶的香气和秋天的清爽。苏沐辰的手抚上陆一航的后颈，回应这个吻。
远处传来学生的嬉笑声，但他们没有分开。直到上课铃响起，陆一航才不情愿地退开。
“公开场合，优等生。”他调侃道，拇指擦过苏沐辰微微发红的嘴唇。
“是你先开始的。”苏沐辰平静地整理衣领，耳根却依然泛红。
回宿舍的路上，陆一航一直握着苏沐辰的手。这次没有躲在树后或角落里，而是在校园主干道上，坦然面对各种目光。
“不怕被看到？”苏沐辰问。
“早就不是新闻了。”陆一航耸肩，“再说，我得让所有人知道，逐影大学最完美的苏沐辰名草有主了。”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错在校园小径上，如同他们的命运，再难分离。
苏沐辰看着身边哼着歌的陆一航，第一次觉得，完美的人生计划被打乱，或许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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