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宵工作室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翻动纸张的声响。苏沐辰第三次修正陆一航的灯光设计图标注，而当事人正瘫在对面沙发上，对着天花板抛接一个软质应力球。
“我眼睛要瞎了。”陆一航哀叹着把球砸向苏沐辰，被对方头也不抬地单手接住。
“如果你的初稿规范些，现在应该已经完成了。”苏沐辰将球精准扔回垃圾桶，“这个矩阵排列违反基本光学原理。”
陆一航翻身坐起：“但那样视觉效果更酷！”
“酷不等于有效。”苏沐辰将平板推过去，“重做这部分。”
“暴君。”陆一航嘟囔着接过平板，手指无意间擦过苏沐辰的指尖。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陆一航迅速收回手摸鼻子，苏沐辰则低头整理早已整齐的文件。
空气莫名粘稠起来。
“那个...”陆一航罕见地结巴，“要不要咖啡？我欠你一杯奶茶，但晚上喝咖啡更合适吧？”
苏沐辰看了眼时间：“二十三分钟前你就该问这句话了。”
陆一航大笑起来，紧张气氛瞬间打破。他起身伸懒腰，卫衣下摆随之拉起，露出一截腰线。苏沐辰的目光在那停留了一秒，迅速移向窗外。
逐影大学的深夜静谧如水，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我知道有个地方。”陆一航突然说，“绝对比自动贩卖机的刷锅水强。”
五分钟后，他们站在法学院顶楼的露天平台。陆一航变魔术般从某个角落拖出一个小型便携咖啡机和整套器具。
“你在这里藏了咖啡机？”苏沐辰难以置信。
“秘密据点嘛。”陆一航得意地 wink，“蹭我老爸的顶级咖啡豆，保证你没喝过。”
研磨豆子的声音融入夜色，咖啡香气随风飘散。陆一航操作器具的手法意外地熟练优雅，与平日莽撞形象截然不同。
“你还会这个。”
“生存技能。”陆一航耸肩，“我爸开咖啡店的。小时候不学好就要被押去当童工。”
苏沐辰接过递来的咖啡杯。奶泡拉花完美得令人惊讶——一只小狐狸图案。
“尝尝。”陆一航期待地看着他。
咖啡香气浓郁，口感层次丰富。苏沐辰客观评价：“很好。”
“就这？”陆一航夸张地捂心口，“我这可是专业水准！”
“...比我喝过的任何咖啡都好。”
陆一航顿时眉开眼笑：“早说嘛！”
他们靠在栏杆边默默喝咖啡。夜空无云，星光稀疏却明亮。苏沐辰注意到陆一航在微微发抖。
“冷了？”
“有点。”陆一航搓手臂，“卫衣湿了没干透。”
苏沐辰犹豫片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过去：“穿上。”
陆一航瞪大眼睛：“哇，优等生也会关心人？”
“避免合作者感冒影响进度。”苏沐辰面无表情。
陆一航笑着接过外套披上。过于宽大，他整个人几乎被裹住，袖口长出半截。
“好香。”他突然说。
“什么？”
“你的外套。有阳光和...薄荷的味道。”陆一航把脸埋进衣领深吸一口，“跟你这个人一样，干净又冷冰冰的。”
苏沐辰耳根微热。他应该反驳，却只是转开话题：“设计图还剩三分之一。”
“知道啦——”陆一航拖长音，突然靠近，“不过先说，你刚才是不是偷看我腰了？”
苏沐辰被咖啡呛到咳嗽。
“在工作室的时候。”陆一航坏笑，“我看到了哦。”
“没有。”
“撒谎。”陆一航得寸进尺地逼近，“优等生也会偷看别人？”
“你的卫衣卷起来了，我只是注意到那个纹身。”苏沐辰维持镇定，“学生会规章禁止明显纹身。”
陆一航挑眉，突然拉起卫衣下摆。腰侧赫然是一片精致的几何线条纹身，延伸至裤腰下方。
“好看吗？”他声音带着挑衅，“虽然违规，但藏在平时看不见的地方。”
苏沐辰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那片皮肤上。线条流畅而富有野性，如同主人一般不受约束。他的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应该遮起来。”苏沐辰声音比平时低沉。
“偏不。”陆一航放下衣摆，却仍站在极近的距离，“除非你承认刚才偷看了。”
星光落在他带笑的眼里，咖啡香气萦绕在彼此之间。苏沐辰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
“我看了。”苏沐辰最终承认，“出于审美评估。”
陆一航怔住，似乎没预料到真的会得到承认。轮到他耳尖泛红了。
“...算你诚实。”他退后一步，低头猛喝咖啡。
尴尬又暧昧的沉默弥漫。苏沐辰的目光追随着陆一航，看他披着自己的外套，喝着自己分享的咖啡，头发被夜风吹得乱翘。
某种冲动突如其来。
“陆一航。”苏沐辰轻声唤道。
“嗯？”
“转身。”
陆一航疑惑转身，随即倒抽一口气。
远处城市天际线上，烟花突然绽放。一簇接一簇，照亮了整个夜空。
“哇！今天什么日子？”
“校庆预演测试。”苏沐辰看着烟花在他眼中反射的光芒，“日程表上有写。”
陆一航转身瞪他：“你早知道有烟花？”
“嗯。”
“所以特意带我上来？”
“咖啡太难喝，需要其他东西分散注意力。”
陆一航大笑，用手肘轻撞他：“撒谎！”
烟花不断绽放。某一刻，陆一航悄悄往苏沐辰身边靠近了一点。他们的手臂几乎相贴，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递。
苏沐辰没有移开。
“其实，”陆一航突然轻声说，“我知道你修改了我的初稿大部分内容。”
苏沐辰微怔。
“那些标注太完美了，不像我的手笔。”陆一航转头看他，眼神难得认真，“谢谢你没直接撕掉重写。”
苏沐辰沉默片刻：“你的设计有独特价值。只是需要...规范化。”
“就像我？”陆一航笑问。
“你无法被规范化。”苏沐辰直视他的眼睛，“也不应该被规范化。”
烟花在那一刻达到高潮，金色流光洒满夜空。陆一航的眼睛亮得惊人，苏沐辰能看清自己映在那里的倒影。
“设计图，”苏沐辰突然说，“明天再完成吧。”
“哇，完美先生居然允许拖延？”
“偶尔。”苏沐辰转身走向楼梯，“咖啡...确实很好喝。”
陆一航愣在原地，随即笑着追上去，身上还裹着那件过大的西装外套。
“那明天继续通宵？”
“明天有课。”
“后天？”
“看情况。”
“大后天？”
“陆一航。”
“在！”
“安静点。”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而烟花仍在夜空中绽放，如同悄然滋生的心动，无法抑制，绚烂夺目。
苏沐辰走在前面，感觉到陆一航紧跟其后。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失控，有些规则正在被打破。
而他第一次不想阻止这种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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