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卿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扫向他们。
他手腕微微一震,那柄滴血不沾、依旧光洁如秋水的长剑,如同出现时一样,诡异地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无数的大小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跪地求饶的蝼蚁,落在了那个刚刚被推出来、头上还罩着黑布的人质身上。
他没有上前搀扶,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关切的神色,只是用那沙哑到极致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声音,说了一个简单的字:
“走。”
【这反应不太对吧……】
【这人不是黄子吗】
【不能把……不是的话jjj这么拼命】
【我虽然知道该怎么反驳你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起码是都活着回来了】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拖着那具遍布狰狞伤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直升机正在选择降落的那片相对平坦干净的空地走去。
他的背影在漫天尚未散尽的尘土、身后仍在熊熊燃烧的机车残骸以及满地狼藉与死亡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孤直,挺拔,又带着一股仿佛刚刚碾碎了整个地狱的、令人窒息的强悍与酷烈。
镜头跟随着他的背影,将这悲壮而酷烈的一幕深深烙印。
在他身后,是跪满一地、哀嚎求饶的蝼蚁,是肆意蔓延、浸透土地的鲜血和死亡,是无声的绝望嚎叫和彻底被暴力与死亡所震慑、再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的极致恐惧。
【虽然……但是这个设备真的不能引进内鱼吗,这么高清!】
【扶桑不卖!不管多少钱都不卖】
【他只供给九门的人】
其中一架直升机缓缓降低高度,最终平稳地降落,旋翼卷起的狂风将他破烂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一面不屈的战旗。
直到走到机舱门口,江云卿才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那个默默跟上,动作看似虚弱实则隐含章法,自己伸手摘下了头上黑布口袋的“人质”——露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却眼神精干、锐利的面孔。
那“人质”动作利落地解开身上伪装的绳索,快步上前一步,来到江云卿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江爷,一切顺利。对方刚有异动,我们就按备用计划替换了黄先生,他和所有相关人员,此刻都已安全转移到安全屋,无人受伤。”
江云卿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场以生命为赌注的疯狂赛车,那酷烈到极点的剑斩头颅,都不过是早已编写好剧本,按部就班上演的一场大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被血腥、混乱、死亡和绝望笼罩的三不管地带,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最高明猎人的冰冷而满意的光芒。
这次行动,与其说是为了救人,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一场血腥的宣告。
向所有躲在暗处、蠢蠢欲动、以为他江云卿沉寂已久、利爪已钝的魑魅魍魉宣告——江疯子,依旧是那个江疯子。
哪怕他不常在道上露面,他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他的疯狂,从未褪色。
然后,他不再犹豫,弯腰,踏入了宽敞的机舱。
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喧嚣、污浊与血腥彻底隔绝。
外界是隔绝了,飞机里面还没隔绝
江云卿刚欲阖眼调息,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便贴着耳根响了起来:“哟——江老板这就歇菜了?需不需要瞎子我给您料理后事啊?友情价,两千包埋!”
江云卿连头都没抬,只懒懒掀了下眼皮,目光从黑瞎子沾满尘土的裤脚扫到同样灰扑扑的脸。“啧,”他轻嗤一声,“现挖的土都没抖干净,就赶来挣这两千块?”
黑瞎子熟练地夹起酒精棉,慢条斯理地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死人我见得多了,但像江老板这么急着投胎的还是头一个。您总得让我提供一次专业服务,才好让您给个五星好评吧?”
酒精棉球细致地擦拭过江云卿的伤口,顷刻间便被鲜血浸透。
换下的棉球在一旁的铁盘里堆成小山,黑瞎子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又瞥了眼因失血而昏昏欲睡的人,手上缝合的动作利落不停,嘴里却闲闲开口:“怎么,江老板这是打算把自个儿剁了,回去煲汤喝?”
这俩一个絮絮叨叨地缝,一个昏昏欲睡的被缝,都跟没事人一样,完全忘了还有直播间观众的事
【不是……生缝啊】
【连麻药都不打吗】
【谁把我疼痛共享给开了!!!】
【原来不是元元啊……不是……你俩……】
【看的我龇牙咧嘴的】
【这俩都没当回事啊!!!】
【笑死我了这俩人的对话】
黑瞎子将他身上显露的伤口一一处理妥当后,便“磨爪霍霍”地转向躯干,抄起剪刀就要剪开那件染血的外套。江云卿倏地抬手挡住,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虚弱的嗤笑:“怎么?花儿爷满足不了黑爷了,非得来霍霍我这个半死不活的?”
“那你还是死了算了。”黑瞎子手上的动作一丝没停,只是偏过头,隔着墨镜甩给他一个“看不见但感受得到”的白眼。
【……哇哦哦】
【可以磕吗】
【额……不建议,感觉是花爷和江爷会追着你砍的存在】
【没关系,浅磕一下兄弟情】
【吸溜,有腹肌】
【嘿嘿嘿嘿嘿嘿豆豆~】
【……一谈这玩意给所有人都谈美了】
【战损版江云卿啊啊啊啊】
【这是真·战损】
直升机开始稳健地攀升,脚下的焦土、血迹、残骸和那些如同蝼蚁般的身影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令人不快的背景。
机舱内,只剩下引擎平稳而有力的轰鸣。被黑瞎子“蹉跎”完的江云卿,重重地靠坐在柔软的座椅上,闭上双眼,任由身体各处的疼痛如同退潮后再次袭来的狂潮般,一波波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慢慢地、有些费力地取下腕间那个沾满了凝固血污、尘土和汗渍的直播手环,随手扔在了旁边的空座位上。
金属外壳与硬质座椅表面磕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象征着某种终结的声响。
他轻轻呼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浊气,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低不可闻地自语,声音消散在引擎的轰鸣中:
“该收网了。”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面向所有“观众”的高清直播,至此,落下帷幕。
而“江疯子”的凶名,必将随着这清晰无比的血腥画面,再次震颤整个黑暗世界。
这场直播,从他被“胁迫”登上直升机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手环是特制的,画质清晰稳定,防抖性能卓越,确保每一个血腥、残酷、展现他绝对武力与冷酷决断的画面,都能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试图触碰他逆鳞的下场。
黄子弘凡只是来探班,与他关系亲近,便成了对方选中的目标,这本身,就是一种最愚蠢的挑衅。
雷霆手段,斩草除根。这才是九门的作风。
救人,只是顺带;宣告“江疯子”归来,并借此机会铲除不安定因素,才是真正的目的。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准备降落。
江云卿睁开眼,看向窗外。下方是一个伪装成废弃工厂的九门秘密中转站。
他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疼痛依旧,却已经在他的忍耐范围内。
他拿起旁边座位上那枚沾了点血渍的考古队徽章,正是他之前给黄子弘凡的那一枚,在行动前被千面——替代黄子被绑的人,小心取下保管。
指尖摩挲着徽章冰凉的表面和古朴的纹路,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放心,”黑瞎子懒洋洋的声线里透着一丝冷冽,“国外那条线,有阿宁去扫尾。保证给您办得妥帖——斩草除根,寸草不留。”
“你们办事,我放心。”江云卿颔首,将徽章紧握于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那身弥漫的血腥与骇人的杀意,如同出鞘的利剑终于归刃,被一丝不苟地收敛起来,沉入无言的平静之下。
直升机降落在九门秘密中转站的停机坪上,旋翼卷起的风吹动着江云卿染血的衣角。
他拒绝了医疗担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医疗区,每一步都像在无声地宣告:看清楚了,这就是江疯子,从地狱爬回来也不需要搀扶。
医疗室内,无影灯冰冷的光线照亮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与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黑瞎子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踏上了另一辆等候在旁的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据他说,是接了单急活儿,得立刻赶去东南亚。
医疗仪器的滴答声中,千面的汇报冷静而清晰。
直至所有事项安排完毕,病房内只剩下沉默,江云卿才终于将一直停留在天花板的目光移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后的重量,开口问道:“元元怎么样了?”
“黄先生很安全,就是有点着急。”千面露出些许无奈,“他坚持要等您亲自报平安。”
想到那个青年蹙着眉头、坐立不安的样子,江云卿眼底最后一丝戾气终于消散。
他看了眼时间,“处理好伤口就过去。”
医疗组长欲言又止:“江爷,您的肋骨可能有骨裂,需要静养……”
“死不了。”他打断道,语气不容置疑。
一小时后,换上一身干净黑衣的江云卿走进安全屋的客厅。
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仿佛刚从一场寻常的考古工作中归来。
“云卿哥!”黄子弘凡几乎是扑过来的,抓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后怕,“你没事吧?我看了直播……你、你流了好多血……”
“小伤。”江云卿拍拍他的背,声音是千面等人从未听过的温和。
他拿出那枚仔细擦拭过的队徽,放进黄子弘凡手里,“你的徽章,收好。”
黄子弘凡握紧徽章,眼眶有些发红,低声嘟囔:“以后我再也不乱跑探班了……”
“与你无关。”江云卿看着他,语气平静却笃定,“是有些人,忘了疼。”
他抬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文明社会的轮廓。但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权力的游戏从未停止。
花絮:
剧组收工后,江云卿低头看着那个正紧紧扒着自己、毫不客气地将眼泪鼻涕都抹到他高定风衣上的小鸡毛(小金毛),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江云卿好啦,好啦,都是演的,你看都是画的啦
黄子弘凡我知道……都怪你!
江云卿好好好,都怪我……不对,都怪作者!
作者??还有我的事
江云卿对,就怪你!看把我们元元委屈的
作者……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哄人拿我当挡箭牌
作者眼珠子一转憋了个坏点子
作者那不是你自己要加的戏吗,本身我也没说要有那场爆炸啊……
说完作者赶紧收拾跑路,留下烂摊子给江云卿处理吧
至于处理没处理好呢~只能说,第二天江云卿脖子上顶着个牙印就来了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