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在兰陵城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窗外正对着一条热闹的街市。他将淋湿的布衣挂在窗边，看着水珠顺着布纹滚落，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机械音，异常能量波动的源头找到了吗？”他在心里问道。
“未找到。检测到能量波动呈现间歇性，目前处于沉寂状态。”机械音回复，“建议宿主密切关注芳菲殿区域，以及关键人物金光瑶。”
沈烬揉了揉眉心。关键人物么……他想起金光瑶脖颈上的红痕，还有那双藏着太多东西的眼睛。在这个讲究出身、灵力为尊的世界，一个私生子要往上爬，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第二天一早，沈烬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他起身走到窗边，看见街上的修士比昨日更多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神色各异。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金麟台丢了东西！”
“什么东西？”
“不清楚，只知道金光善大发雷霆，让弟子们全城搜查呢。”
“该不会是……和前些日子传的密道有关吧？”
沈烬心里一动。看来昨天那个黑衣修士的事，还是惊动了金光善。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另一身干净的布衣，走出客栈。
刚到街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金光瑶依旧穿着金星雪浪袍，只是今日的衣袍格外挺括，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见沈烬时，眼睛亮了亮，加快了脚步。
“沈公子。”金光瑶笑着打招呼，将食盒递过来，“我猜你应该住这附近，就过来碰碰运气。”
沈烬接过食盒，入手温热：“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昨日看沈公子往这边走了，猜的。”金光瑶笑得温和，“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沈烬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糕点，有桂花糕，有绿豆酥，还有一块做得像小兔子模样的点心，香气扑鼻。他挑了挑眉：“你很会做这个？”
“略懂一些。”金光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在云梦的时候，常给我母亲做。”
提到云梦，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笑意：“沈公子不嫌弃就好。”
“多谢。”沈烬拿出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竟和记忆里路垚念叨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很好吃。”他由衷地说。
金光瑶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你喜欢就好。”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昨天的事，多谢你。父亲那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正在追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查到你头上的。”
“我不怕。”沈烬说。
金光瑶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沈公子倒是坦荡。”他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其实……昨天那人手里的，是我父亲当年……一些不太光彩的记录。若是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沈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沈公子可能觉得我懦弱，帮着那样的父亲遮掩。”金光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可我没办法。我母亲一辈子都盼着能被金家承认，我不能让她到死都抬不起头。”
沈烬想起剧情里提到的孟诗，那个一生坎坷的女子。他看着金光瑶，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野心”和“算计”背后，或许藏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沈烬说，“不必强求别人理解。”
金光瑶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微微泛红。在金麟台，所有人都只看到他的逢迎讨好，骂他趋炎附势，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别过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多谢沈公子体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金氏修士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走了过来，轿子前后的修士皆身着金星雪浪袍，腰间佩剑，神色倨傲，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金光瑶看到轿子，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往沈烬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是金子轩。”
沈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轿子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一张倨傲的脸，正是兰陵金氏的嫡子金子轩。他显然也看到了金光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扬声道：“阿瑶？你在这里做什么？”
金光瑶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见过金子轩公子。我刚去给一位朋友送些点心。”
金子轩的目光扫过沈烬，看到他一身布衣，眼神里充满了轻蔑：“朋友？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也配做你的朋友？父亲正在查密道的事，你还有闲心跟外人厮混？”
沈烬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却被金光瑶按住了手臂。金光瑶抬头对金子轩笑道：“子轩公子说笑了，这位沈公子是我偶然认识的，并非外人。密道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正要回金麟台汇报。”
“汇报？”金子轩冷哼一声，“你能查出什么？若不是你办事不力，父亲也不会动怒。我看你就是心思不正，总想着攀附些不相干的人。”
这话戳中了金光瑶的痛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抿紧，却依旧维持着笑容：“是，子轩公子教训的是，我会注意的。”
金子轩见他服软，脸色稍缓，却还是没放过他：“行了，赶紧回金麟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说罢，一挥马鞭，轿子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直到轿子走远，金光瑶才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屈辱。他松开按在沈烬手臂上的手，低声道：“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烬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一直这样对你？”
金光瑶苦笑了一下：“金麟台里，大多如此。”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过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习惯不是理由。”沈烬说，“有些欺负，忍是忍不过去的。”
金光瑶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沈公子不懂。在这里，实力才是根本。我没有子轩公子那样的出身，只能……”
“只能忍？”沈烬打断他，“然后呢？等你有了实力，再把受过的委屈加倍还回去？”
金光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
沈烬看着他，忽然想起在上海时，沈砚曾对他说：“这世道，总有人要低头，但低头不代表认输。”当时他没太明白，现在看着金光瑶，忽然懂了。只是这低头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我要去金麟台附近看看。”沈烬转移了话题，“你要不要一起？”
金光瑶有些惊讶：“你去那里做什么？现在金麟台查得很严。”
“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关于密道的线索。”沈烬说，“那个黑衣修士既然敢闯进去，肯定不是孤身一人，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金光瑶犹豫了一下。他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回去难免又要受责，但沈烬的提议又让他心动。密道里的事绝不能就此罢休，那个黑衣修士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不查清楚，迟早是个祸患。
“好。”他点了点头，“我带你从侧门进去，那里守卫松一些。”
两人并肩往金麟台走去。路上，金光瑶简单说了些金麟台的情况。金麟台很大，分为前殿、后殿、芳菲殿、修士居所等几个区域，金光善住在后殿的主院，寻常人不得靠近。
“芳菲殿平时很少有人去，那里是……我母亲以前住过的地方。”金光瑶的声音有些低沉，“后来母亲走了，那里就荒废了，只有我偶尔会去看看。”
沈烬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对芳菲殿的密道如此熟悉。
他们从侧门进入金麟台，守门的修士看到金光瑶，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没多问，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金麟台内部果然气派非凡，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透着豪门大族的奢华。
“往这边走，能看到芳菲殿的后墙。”金光瑶带着沈烬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片竹林边。竹林茂密，遮挡了视线，却能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的说话声。
两人放慢脚步，悄悄靠近。只见几个金氏修士正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昨天夜里，我明明看到有黑影往芳菲殿那边去了，追过去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进了密道？”
“难说。那密道邪门得很，上次有个师弟进去探查，出来就中了邪似的，胡言乱语。”
“我看还是别管了，有宗主和各位长老在，轮不到我们操心。”
沈烬和金光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看来密道的异常早已引起注意，只是被压了下来。
“我们去假山那边看看。”金光瑶低声说。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芳菲殿后墙。假山依旧矗立在那里，藤蔓遮掩，看起来和昨日没什么不同。沈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面，忽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发现了一点异样——有几片新鲜的叶子被踩断了，断口处还很湿润。
“有人来过。”沈烬指着草丛说。
金光瑶蹲下身查看，脸色变得严肃：“看脚印，不止一个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朝着这边走来。
“快走！”金光瑶拉着沈烬，躲进了旁边的竹林深处。
来人是几个身穿黑衣的修士，和昨天那个黑衣修士打扮相似，他们径直走到假山前，熟练地拨开藤蔓，钻进了密道。
“是他们！”金光瑶压低声音，“和昨天那个人是一伙的！”
沈烬点点头：“看来他们还有同党，而且对密道的位置很熟悉。”
“我们怎么办？”金光瑶问。
“跟进去看看。”沈烬说，“或许能找到能量波动的源头。”
金光瑶有些犹豫：“太危险了，里面情况不明。”
“越危险，越有可能藏着真相。”沈烬看着他，“你不敢？”
金光瑶被他一激，眼神立刻变得坚定：“有何不敢？”
两人等了片刻，确认周围没人后，也钻进了密道。
密道里比昨日更加阴冷，石壁上的符咒似乎比昨天更亮了些，隐隐有黑气在符咒上游走。沈烬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后照亮了前方的路。
“小心点，跟着他们的脚印走。”金光瑶提醒道。
两人循着黑衣修士留下的脚印往前走去。密道比他们想象的要深，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的岔路比较宽阔，右边的则狭窄陡峭。
“他们往左边走了。”沈烬指着左边岔路的脚印说。
“等等。”金光瑶忽然拉住他，“你看右边。”
沈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右边岔路的入口处，有一丝微弱的金光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是什么？”沈烬好奇地问。
“不知道。”金光瑶摇摇头，“我以前没来过这边。”
两人犹豫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
“你去左边跟着他们，我去右边看看，有事就喊一声。”沈烬说。
“不行，太危险了。”金光瑶反对，“还是一起走吧。”
“分开走能更快找到线索。”沈烬坚持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金光瑶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小心，我尽快赶过来。”
两人分开后，沈烬拿着火折子走进了右边的岔路。岔路果然狭窄陡峭，只能容一人通过，脚下的路湿滑难行，不时有碎石滚落。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前方的路忽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刚才看到的金光就是从盒子里散发出来的。
沈烬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黑色盒子。盒子材质不明，表面刻着和石壁上相似的符咒，符咒上缠绕着淡淡的黑气，而金光则从盒子的缝隙里透出，与黑气相互缠绕，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检测到强烈能量波动，源头锁定黑色盒子。”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盒子内可能封印着某种邪物，能量泄漏导致时间线紊乱。”
沈烬伸出手，想要触碰盒子，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皱了皱眉，再次凝聚起体内那点微弱的气感，小心翼翼地靠近盒子。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盒子时，盒子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黑气瞬间暴涨，将整个石室笼罩。沈烬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向盒子。
“不好！”他心里暗叫一声，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推开。
“沈烬！”
是金光瑶的声音。
沈烬被推得踉跄后退，撞在石壁上。他抬头看去，只见金光瑶被黑气缠住，正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远离盒子。但那股吸力实在太强，他还是被一点点拉向盒子。
“快走！别管我！”金光瑶朝着他大喊，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沈烬怎么可能不管他？他顾不上多想，再次冲上前，想要拉住金光瑶，却被黑气弹开，摔倒在地。
“机械音！有没有办法阻止它？”沈烬在心里大喊。
“无法阻止，能量波动已达到峰值，建议立刻撤离，否则会被能量吞噬。”机械音警告道。
沈烬看着被黑气越缠越紧的金光瑶，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灵力在快速流失。沈烬想起他温和的笑容，想起他隐忍的眼神，想起他说“习惯就好”时的无奈。
他不能让他有事。
沈烬从地上爬起来，摸出靴筒里的短刀，用尽全力朝着黑色盒子扔了过去。短刀划破黑气，直取盒子。
“砰！”
短刀撞在盒子上，发出一声闷响，盒子的震动稍微减弱了一些，黑气也收敛了几分。
“有用！”金光瑶惊喜地喊道。
沈烬见状，再次凝聚起体内的气感，这一次，他没有直接靠近盒子，而是将气感凝聚在拳头上，朝着石壁上的符咒打去。
“轰！”
符咒被击中，发出一声巨响，光芒大盛，黑气瞬间被逼退了不少。
“趁现在！”沈烬大喊。
金光瑶抓住机会，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了黑气的束缚，朝着沈烬跑来。
两人刚跑到一起，黑色盒子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从盒子里涌出，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
沈烬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沈烬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躺在密道的入口处，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有些刺眼。
“沈烬！你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金光瑶。
沈烬转过头，看到金光瑶正焦急地看着他，脸上还有些擦伤，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吧？”沈烬挣扎着坐起来，问道。
“我没事，你呢？”金光瑶扶着他，“刚才那下太吓人了，我还以为……”
“我也没事。”沈烬笑了笑，“那个盒子呢？”
提到盒子，金光瑶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知道，冲击波过后，我醒来时就在这里了，盒子和石室都不见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沈烬皱了皱眉，在心里问机械音：“能量波动消失了吗？”
“检测到能量波动已恢复正常，时间线紊乱修正中。”机械音回复，“主线任务完成。”
沈烬松了口气，看来危机已经解除了。
“我们出去吧。”沈烬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密道，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密道里的阴冷。
“这次真的多谢你了。”金光瑶看着沈烬，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若不是你，我恐怕……”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沈烬打断他。
金光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是，我们是朋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钟声，悠扬而庄严。
“是清谈会的钟声！”金光瑶惊喜地说，“看来清谈会要开始了。”
沈烬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个看似平静的金麟台，恐怕还藏着更多的秘密和危险，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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