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雨总带着猝不及防的急,傍晚还亮着的天,转眼就被乌云裹得暗沉,雨点砸在画室的玻璃窗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凌依然正坐在飘窗边,给《暮春画展》补最后几笔色彩,林溯靠在她身边,帮她整理散落的画稿,桌上还放着黎微刚送来的冰镇西瓜,甜香混着雨气,格外清爽。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伴着略显生疏的喊叫声:“凌依然?林溯?你们在家吗?我是周明,高中同学,有急事找你们帮忙!”
凌依然愣了一下,周明这个名字,她还有点印象——高中时和她、林溯同校,后来听说去外地做了建材生意,毕业后就没再联系,怎么会突然找过来?她和林溯对视一眼,林溯起身去开门,刚拉开门,周明就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手里还攥着一份合同,脸色苍白,眼神慌乱。
“太好了,你们在家!”周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急促,“依然,林溯,求你们帮个忙!我之前做建材生意,进了一批货,结果这批货有问题,客户要告我,还要我赔一大笔钱,我现在手里没钱,听说裴衍是做装修工程的,手里有建材渠道,能不能让他帮我把这批货低价转出去?就算亏点也没关系,只要能凑够赔偿款,别让我被告上法庭!”
凌依然和林溯都愣住了,周明嘴里的“一批货”,听着数量就不少,裴衍虽然有渠道,可低价转货不仅要承担风险,还可能影响自己的口碑,更别说他们根本不清楚这批货的质量到底有问题,贸然帮忙,万一出了差错,裴衍的生意都会受影响。
“周明,你先冷静点,喝口水,慢慢说,”林溯递过去一杯温水,语气平静,“这批货具体是什么问题?有没有质检报告?你先把情况说清楚,我们才能帮你想办法,不能贸然让裴衍帮你转货,万一出了问题,他也承担不起。”
周明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攥得更紧,眼神躲闪了一下:“就是……就是质量稍微差了点,达不到客户的要求,质检报告……还在做,你们就先让裴衍帮我想想办法,咱们都是高中同学,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裴衍生意做得大,这点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话让凌依然心里很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周明,生意上的事不能含糊,尤其是建材,关系到安全,没看清质检报告,没确认货的问题,我们不能让裴衍冒这个险。而且‘不算什么’的忙,也是别人的心血,裴衍的生意也是一步步做起来的,不是凭空来的,不能因为同学情分,就让他承担未知的风险。”
周明脸色沉了沉,语气里多了点不满,转头看向林溯:“林溯,咱们高中时还一起打过球,你就不能劝劝依然?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要是没人帮我,我不仅要赔钱,还可能坐牢,你们忍心看我这样吗?”
就在这时,裴衍和黎微带着念念、小安走过来,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菜——他们本来约好今晚在画室吃火锅,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的争执。裴衍推开门,正好听到周明的话,皱着眉问:“怎么回事?什么坐牢、赔钱的?”
周明看到裴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跑过去,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还拉着裴衍的胳膊,语气恳求:“裴衍,求你帮我一把!只要你帮我把这批货转出去,以后你有什么事,我赴汤蹈火都帮你!”
裴衍轻轻推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合同,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合同上没写质检标准,也没注明货的具体问题,你连质检报告都没有,让我怎么帮你转货?万一这批货有严重质量问题,我转出去,不仅砸了自己的口碑,还可能连累客户,这事我不能帮。”
“你怎么也不帮我?”周明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咱们就算不熟,也是一个地方的,你生意做得这么好,帮我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凌依然、林溯,你们也劝劝他啊!咱们都是同学,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黎微站出来,语气严肃:“周明,不是我们不帮你,是这事根本帮不了。做生意讲究诚信,你进了有问题的货,首先该做的是跟客户协商,找供货方追责,而不是让朋友帮你承担风险。裴衍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不能用同学情分道德绑架我们。”
“道德绑架?”周明冷笑一声,眼神变得尖锐,“我看你们就是见死不救!凌依然,你现在开画展,林溯工作稳定,裴衍生意红火,你们过得好了,就忘了老同学了?当初高中时,我还帮你传过纸条呢,凌依然,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这话彻底惹恼了林溯,他上前一步,挡在凌依然面前,眼神冷了下来:“周明,说话别太过分!高中时的小事,你记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道德绑架?依然开画展,是她一天天画出来的;我工作稳定,是我一点点拼出来的;裴衍生意好,是他守着诚信做出来的,没人的好日子是凭空来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犯了错,就要求别人为你买单!”
周明被林溯的气势吓了一跳,却还是嘴硬:“我不管!今天你们要是不帮我,咱们就没这个同学情分,以后我要是出事,你们都别想好过!”
念念和小安被周明的声音吓哭了,小安躲在黎微怀里,小声说:“妈妈,他好凶……”
黎微把小安抱紧,眼神不满地看着周明:“你能不能别吓孩子?就算你有难处,也不能这么不讲理,更不能吓孩子!”
周明看着哭起来的孩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没松口,只是站在原地,不肯走。裴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周明,帮你转货的事,我真的做不到,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个律师,看看能不能跟客户协商减少赔偿,再帮你联系供货方,追究他们的责任,这是我能帮你的极限,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帮你联系律师。”
周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裴衍还愿意帮他,刚才的激动渐渐褪去,眼神里多了点愧疚:“真……真的吗?你还愿意帮我找律师?”
“帮你是看在同学情分,也是希望你能走正道,”裴衍点头,“做生意难免出错,错了就改,找对解决办法,而不是想着走捷径,让别人帮你扛风险。”
周明的眼泪瞬间掉下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对你们说那些过分的话,还道德绑架你们……其实我也知道转货不对,就是太慌了,怕坐牢,才病急乱投医。裴衍,谢谢你,愿意帮我找律师,以后我肯定记住这次教训,再也不贪小便宜进有问题的货了。”
凌依然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缓和下来:“没事,谁都有慌了神的时候,只要找对解决办法,就没有跨不过的坎。你先擦擦脸,喝口水,裴衍帮你联系律师,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林溯也点头,重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别着急,慢慢说,律师来了,咱们把情况说清楚,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周明接过纸巾和水杯,不停道谢,刚才的戾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与感激。黎微去给孩子们擦眼泪,念念和小安看到周明不凶了,也渐渐不哭了,乖乖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裴衍立刻给相熟的律师打了电话,把周明的情况说清楚,律师说今晚就能过来,和周明详细沟通。挂了电话,裴衍对周明说:“律师半小时后到,你先把货的具体情况、和客户的合同细节整理一下,等律师来了,好详细说。”
“好,好!”周明立刻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整理资料。
雨渐渐小了,屋里的气氛也从刚才的紧张,变得平和起来。凌依然坐在飘窗边,看着眼前的场景——认真整理资料的周明、帮周明梳理情况的裴衍、照顾孩子的黎微、坐在旁边陪着她的林溯,心里满是通透。
她拿起速写本,慢慢勾勒起此刻的画面:雨后的画室、整理资料的周明、打电话的裴衍、抱孩子的黎微、身边的林溯,还有桌上的冰镇西瓜。她在画面下方添了一行小字:“盛夏雨夜的旧友求助,有争执,有戾气,却也有取舍间的真心——不盲目帮衬,不道德绑架,守住底线的同时,给人一份善意,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林溯凑过来,看着画纸上的字迹,又看了看凌依然温柔的侧脸,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坚定:
“以后不管再遇到多少这样的事,咱们都守住底线,带着善意,不盲目妥协,也不冷漠拒绝,一起帮值得帮的人,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
凌依然靠在他怀里,点头微笑。没过多久,律师就到了,几人一起帮周明梳理情况,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给屋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暖光。
她知道,这场盛夏雨夜的小风波,不是麻烦,而是让他们更懂“帮人”的意义——真正的帮助,从不是盲目承担风险,而是守住底线,给人正道的指引,这份真心,比任何“无底线的帮衬”都更珍贵。往后的日子,他们会带着这份真心,一起守护彼此,也给身边人一份善意,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满是爱与通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