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持续了三天，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林夕已经连续熬夜一周，为了完成昼川新书的插画和宣传物料，同时还要准备周昀新书封面的最终稿。高强度的工作和潮湿的天气终于击垮了她本就不算强健的身体。
周四清晨，她在闹钟声中挣扎着醒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喉咙灼痛，全身乏力。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她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勉强抓起手机，她给初礼发了条请假消息，然后昏沉沉地睡去。
上午十点，元月社的会议室里，昼川第三次看向门口。预定讨论宣传插画的会议已经开始了十分钟，林夕却迟迟未到。这很不像她——她向来提前到达，准备充分。
“林夕呢？”他终于忍不住问初礼。
初礼担忧地看了看手机：“她早上发消息说身体不适，请假一天。我以为她告诉你了。”
昼川皱眉：“没有。”他拿出手机，果然没有林夕的消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莫名不快。
会议进行得索然无味。宣传部门展示的方案平庸无趣，缺乏林夕作品中的那种灵性。昼川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昼川老师觉得这个方案如何？”宣传总监问道。
“缺乏亮点。”他直言不讳，“等插画师回来再讨论吧。”
会议提前结束。昼川回到办公室，试图工作，却总是分心。他想起林夕最近确实看起来异常疲惫，眼下总有淡淡的阴影。昨天交画稿时，她的手似乎也有些烫。
这种担忧在他心中逐渐膨胀。最终，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夕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她虚弱的声音：“喂...”
“你怎么了？”昼川直接问道，语气比预期的要生硬。
林夕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到，小声回答：“有点发烧，休息一下就好...抱歉耽误工作了...”
“看过医生了吗？”
“没...我觉得睡一觉就好了...”
昼川皱眉：“地址发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什么？”
“你的住址，我有份稿子急需你的意见。”这个借口拙劣但有效。
林夕迷迷糊糊地报出一串地址，昼川迅速记下：“半小时后到。别睡死。”
挂了电话，他拿起车钥匙和外衣，对助理简单交代一句“外出有事”，便匆匆离开。
按照地址找到林夕的公寓，昼川按了门铃。等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林夕穿着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涣散。
“昼川老师...”她声音沙哑，“您真的来了...”
昼川没理会她的惊讶，径直走进公寓。小小的公寓整洁干净，随处可见她的画作和艺术书籍。工作台上散落着画稿，显然她病倒前还在工作。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
“这就是你说的‘有点发烧’？”他的语气带着责备，“马上去医院。”
林夕摇头：“我真的睡一觉就好...不想去医院...”
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昼川放弃与她争辩，扶她在沙发上坐下：“药箱在哪？”
林夕指指卧室的方向。昼川找到药箱，翻出退烧药，又去厨房倒了温水。看着厨房水槽里堆积的外卖盒子和空咖啡杯，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是她照顾自己的方式。
“先把药吃了。”他把水和药递到林夕面前。
林夕乖乖服药，然后蜷缩在沙发上，像只生病的小猫。昼川环顾四周，找到一条毯子为她盖上。
“您说的紧急稿子...”她迷迷糊糊地问。
“骗你的。”昼川坦然承认，“不然你不会让我来。”
林夕眨了眨眼，似乎没理解他的话。发烧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
昼川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我等你退烧了就走。”
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药店和粥店。下单购买了一些退烧贴、营养粥和水果后，他开始查看她工作台上的画稿。
最新一批插画明显展现了她的进步，技巧更加娴熟，但依然保持着独特的个人风格。有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书中男女主角在雨中共撑一把伞的场景，光影处理得极其细腻，人物的眼神交流捕捉得十分传神。
他认出那是他们上次雨中同行的再现。
“这幅很好，”他轻声说，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已经睡着的林夕听，“比原文写得更好。”
外卖送达后，昼川轻轻唤醒林夕，让她吃了点粥。他笨拙但耐心地喂她，就像照顾一个孩子。林夕半梦半醒间异常温顺，乖乖张嘴，偶尔发出满足的叹息。
“您其实不用这样的...”她小声说，眼睛因发烧而湿润。
“闭嘴吃饭。”昼川一如既往地毒舌，动作却依然轻柔。
饭后，他为她贴上退烧贴，看着她重新睡去。窗外的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窗。昼川坐在沙发上，本该回去工作，却发现自己无法离开。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在她的小茶几上工作。不知为何，在这个充满她气息的小空间里，他的思路异常清晰，文字流畅地涌出。
下午三点，林夕的烧终于退了。她醒来时，看见昼川坐在不远处对着电脑工作，侧脸在台灯的暖光中显得异常柔和。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醒了？”昼川注意到她的动静，合上电脑，“感觉如何？”
“好多了...”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茶几上放着水和药，“您一直在这里？”
昼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给她一杯温水：“多喝水。”
林夕小口喝着水，偷偷观察他。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在她的小公寓里，他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局促，却奇异地融入这个空间。
“谢谢您照顾我，”她真诚地道谢，“一定耽误您很多工作。”
“知道我忙就别再生病。”昼川站起身，走向厨房，“我热了粥，再吃一点。”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她的开放式厨房里忙碌，林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个在出版社高高在上的天才作家，此刻却在她的公寓里为她热粥。
这种感觉，比她吃下的任何药物都要治愈。
饭后，昼川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
“明天在家休息，不用来社里。”他站在门口嘱咐。
“可是周昀老师的封面最终稿...”
“我会和初礼说，延期一天。”他的语气不容反驳，“健康第一。”
林夕点点头，心中既感激又有些失落——他就要走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昼川补充道：“我明早会来检查你的情况。如果又发烧，立刻去医院。”
这话让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您不用麻烦...”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昼川打断她，“锁好门，按时吃药。”
他离开后，公寓显得异常安静。林夕躺在沙发上，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淡淡薄荷气息。她摸了摸额头上的退烧贴，回想起他笨拙但温柔的照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天晚上，她收到昼川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他新写的一章。在文末，他罕见地加了一条备注：
“这章的雨景描写，参考了你那幅插画的光影处理。很棒的视角。——昼川”
林夕反复读着那条备注，心中的暖意比任何退烧药都有效。
而城市的另一端，昼川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回想起在林夕公寓里的那个下午。小小的空间，温暖的灯光，她安静的睡颜，以及那种奇异的、属于家的安宁感。
他打开文档，写下新的段落：
“有一种陪伴，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雨天里自然而然撑起的伞，就像生病时不由自主伸出的手。它悄无声息，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真实。”
写完这段，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保存，而是凝视良久。
最终，他轻声自语：“真是麻烦啊。”
但这一次，语气中不再有无奈，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温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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