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宫中盛宴，灯火辉煌。
苏怀瑾随程家入宫，只见殿内金碧辉煌，笙歌鼎沸。皇亲贵戚、文武百官皆携家眷赴宴，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织金袄裙，外罩银狐斗篷，发间簪着那支木兰玉簪，清丽中不失端庄。才入席，便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自陛下那日当众撮合后，她与凌不疑之事已成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凌不疑早已在席，一身墨色官服，正与几位武将交谈。见程家到来，他目光掠过苏怀瑾，微微颔首示意。
宴至中途，帝后赐下屠苏酒。内侍依次斟酒，至苏怀瑾面前时，凌不疑忽然开口：“苏娘子不善饮酒，换杯茶来。”
那内侍一怔，忙应声去换。席间顿时安静几分，众人交换眼神，皆心照不宣。
苏怀瑾脸颊微热，垂眸轻声道：“谢将军。”
凌不疑面色如常：“举手之劳。”
陛下在上首看见，与皇后相视一笑，朗声道：“子晟倒是细心！苏娘子，朕这义子素来冷面，今日竟懂得体贴人了，可是你的功劳？”
席间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苏怀瑾羞得抬不起头，凌不疑却起身行礼：“陛下取笑了。”
越妃在一旁打趣：“陛下快别说了，瞧把苏娘子羞的。年轻人面皮薄，咱们且装看不见就是了！”
这话反而引得笑声更甚。苏怀瑾只觉得脸上滚烫，心中却泛起一丝甜意。
宴毕，陛下兴致未减，命宫人点亮宫中所有灯彩，允众人赏灯游园。
宫灯如昼，映照得雪夜如同白昼。各式花灯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程少商早被袁慎拉去赏灯，萧元漪与程始也自去散步，留下苏怀瑾一人随着人流缓行。
正欣赏一盏精巧的走马灯，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盏灯描绘的是霍去病北伐匈奴的故事。”
苏怀瑾回身，见凌不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玄衣墨袍在灯下更显挺拔，眼中映着璀璨灯火，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柔和。
“将军。”她微微行礼。
凌不疑颔首，与她并肩赏灯：“表姑娘喜欢灯会？”
“嗯。”苏怀瑾轻声道，“家中未败落时，每年元宵，父亲都会带我与母亲赏灯。后来...”她顿了顿，“已是许久未曾好好赏灯了。”
凌不疑沉默片刻，忽然道：“前方有盏灯，表姑娘或许会喜欢。”
他引她穿过人群，来到一处稍僻静的廊下。那里挂着一盏别致的六角宫灯，每面都绘着不同的草药图案，灯下垂着杏黄流苏。
“这是...”苏怀瑾惊讶地睁大眼。
“太医院呈献的灯，绘有百草图案。”凌不疑语气平静，“我想表姑娘通晓医理，或会感兴趣。”
苏怀瑾心中感动。他竟记得她的喜好，特意寻来这盏灯。她细细观赏，发现灯面绘制精细，每株草药都栩栩如生，旁还有小字标注药性。
“真是一盏好灯。”她由衷赞道。
凌不疑见她喜欢，唇角微扬：“那边还有猜灯谜，表姑娘可愿一试？”
猜灯谜处围了不少人，甚是热闹。凌不疑护在她身侧，避免她被拥挤。二人猜了几则灯谜，竟都中了，得了几样小巧的彩头。
“将军博学，怀瑾佩服。”苏怀瑾拿着赢得的一支玉笔，笑道。
凌不疑却道：“最后那则药谜，是表姑娘解开的。”他目光中带着赞赏，“'三七当归'，确是好谜。”
正说着，忽听一阵喧哗。原来是不远处有杂耍艺人表演喷火，围观人群拥挤，一个孩童被挤得踉跄，眼看要跌倒在地。
苏怀瑾离得近，下意识伸手去扶。几乎同时，凌不疑已护在她身前，稳稳扶住那孩童。
“小心。”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孩童的母亲连忙道谢，领着孩子离去。凌不疑转身看向苏怀瑾：“可伤着了？”
苏怀瑾摇头，心却跳得厉害。方才那一瞬，他毫不犹豫地护在她身前，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多谢将军。”她轻声道。
凌不疑凝视她片刻，忽然道：“人多拥挤，不如去放河灯？”
护城河边已聚集了不少放灯之人。宫人奉上莲花河灯，凌不疑取了两盏，递与苏怀瑾一盏。
“表姑娘可许愿？”他问。
苏怀瑾捧着河灯，轻声道：“愿天下安康，亲友平安。”
凌不疑颔首：“很好的愿望。”他顿了顿，“凌某愿边关永宁，百姓安居。”
二人将河灯放入水中，看那点点灯火随波远去，融入星河般的灯流中。
“我亦有一个私愿。”凌不疑忽然低声说。
苏怀瑾抬眸看他。灯火映照下，他面色柔和，眼中似有星光流转。
“愿年年如今夕，灯月常相伴。”他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她耳中。
这话中的暗示再明白不过。苏怀瑾心跳如鼓，轻声道：“将军的愿望...会实现的。”
凌不疑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适才猜灯谜得的彩头，觉得与表姑娘很相配。”
那是一枚白玉佩，雕成木兰花苞形状，与她发间玉簪如出一辙。
“这太贵重了...”苏怀瑾下意识推拒。
“不过是个小物件。”凌不疑不容拒绝地将玉佩放入她手中，“表姑娘若不嫌弃...”
苏怀瑾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只觉心头暖融。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道：“怀瑾...很喜欢。”
这一刻，无需再多言语。彼此的心意，在璀璨灯火中昭然若揭。
远处传来钟声，子时已到。漫天焰火骤然绽放，照亮整个夜空。人群欢呼起来，纷纷仰望天际。
“表姑娘。”凌不疑在焰火声中低声唤她。
苏怀瑾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焰火在他眼中绽放，璀璨夺目。
“除夕之后，凌某想正式向程大人提亲。”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知表姑娘...可愿意？”
苏怀瑾怔在原地，心跳如雷。虽早有预感，但听他亲口说出，仍是震撼。
焰火不断绽放，映照着他认真的面容。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那份不容错辨的真心。
良久，她缓缓点头，声音轻却坚定：“怀瑾...愿意。”
凌不疑眼中骤然亮起光彩，胜过漫天焰火。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掌心温暖而坚定。
“如此，甚好。”他低声道，唇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二人并肩立于河边，看焰火璀璨，河灯流淌。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仿佛许下无声的誓言。
这一刻，万千灯火皆成背景，唯有彼此眼中的星光，照亮前路。
夜深宴散，凌不疑送她至程家马车前。临别时，他低声道：“等我。”
苏怀瑾颔首，目送他玄色身影融入夜色，手中那枚白玉佩温润生暖。
回程车上，程少商凑过来悄声问：“妹妹与子晟兄长方才在河边说了什么？我瞧见他牵你的手了！”
苏怀瑾面泛红霞，只笑不语。窗外又飘起雪来，簌簌落在车顶，如同她欢欣的心跳。
这个除夕，因了一个承诺，变得格外温暖。
而宫墙之下，凌不疑独立雪中，望着程家马车远去，手中紧握着一方绣木兰花的手帕——那是方才她不经意间遗落的。
“怀瑾。”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满腔柔情，再冷的雪也冻不住。
心意既通，前路可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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