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先行

俞济川摔门而出时，走廊里的声控灯被震得亮了半截。程涂邂正靠在墙边等他，见人出来，直起身问：“几天到缅甸？”

俞济川扯了扯皱掉的领带，语气带着点不耐：“你急了？”刚才和刘河州的争执还堵在心里，连带着看程涂邂都多了几分火气。

程涂邂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淡淡开口：“没。不过，我和闻砚舟先去一个地方，十分危险。”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那是父亲留下的，每次要去危险的地方，他都会摸一摸，像在找一点底气。

俞济川的脚步顿住，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什么地方？”他知道程涂邂向来谨慎，若不是真的紧要，绝不会主动提“危险”二字。

“缅甸仰光。”程涂邂抬眼看向他，目光坦然，“刘河州的实地数据缺了仰光贫民窟那块，官方数据全是假的。我和闻砚舟去补调研，你们等我们的消息再动身。”

俞济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没到眼底：“程干部，你倒是会逞英雄。仰光贫民窟现在乱得很，叛军和政府军天天交火，你和闻砚舟去？他那性子，到了地方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闻砚舟懂当地语言，我有应对紧急情况的经验。”程涂邂语气平静，“而且，你刚和刘河州闹僵，现在一起去只会添乱。”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机票已经订好了。”

俞济川没再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信号器扔给他：“拿着，这是使馆的紧急联络器，按三下就能定位。别到时候死在仰光，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程涂邂接住信号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壳，忽然抬头问：“你不拦着？”

俞济川转身就走，声音从走廊尽头飘过来，带着点模糊的冷意：“拦你有用吗？你程涂邂决定的事，什么时候改过？”

声控灯渐渐暗下去，程涂邂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信号器。他知道俞济川的嘴硬心软，就像知道闻砚舟此刻肯定在办公室收拾行李，连急救包都要按类别摆得整整齐齐。仰光的危险像一片阴云压在头顶，但他没的选——谈判要真数据，而真数据，只能去最危险的地方找。

缅甸仰光的使馆小楼里，空调风带着股陈旧的凉意。程涂邂刚摘下沾着尘土的外套，抬头就撞见了站在客厅中央的刘河州，陈海临正蹲在一旁整理资料，小臂上的烧伤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刘研究员，你们这个职业也要去？”程涂邂走上前，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贫民窟地图，语气里带着点意外——社会政策研究员通常只做幕后数据，鲜少到前线来。

刘河州点了点头，指尖在地图上的标记处敲了敲：“仰光贫民窟的数据缺口太大，光靠远程核对不准，必须亲自去。”他没提何冀新的劝阻，也没提简文谕的过往，只把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

陈海临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少年气的笑：“这个职业很好的，而且不会因意外而死的。”他说这话时，下意识把小臂往袖子里缩了缩，像是忘了自己胳膊上的疤，就是上次调研时意外被火烧的。

“别说丧气话。”刘河州皱起眉，语气沉了沉，“每个职业也会有意外，我们能做的，是把风险降到最低。”他看向陈海临，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上次的烧伤已经让他心有余悸，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弟弟再出事。

“确实呢，比如说外交官。”闻砚舟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递给程涂邂和刘河州，语气温和却带着点现实，“我们驻战乱地区的同事，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流弹、绑架，意外从来不分职业。”他顿了顿，看向程涂邂，“不过我们已经跟当地的华人商会联系好了，明天去贫民窟会有人接应，安全能多一层保障。”

程涂邂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看向窗外，仰光的夜空被炮火映得忽明忽暗，远处隐约传来枪声。屋里几人沉默下来，地图上的红线像一道道伤口，提醒着他们明天要去的地方，是真正的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