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渐歇，屋檐上的水珠滴落在窗台，发出轻微的“嗒嗒”声。阮乐抱着齐淇站在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小男孩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胸前，传来阵阵凉意。
她轻轻推开门，明亮的灯光从客厅溢出来，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奶奶坐在藤椅上，老花镜滑到鼻尖，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齐淇身上时明显一愣。
“这是……”
阮乐英语老师的孩子，（面不改色），声音平稳得如同在背诵课文，她今晚有急事，托我照顾一晚。
奶奶的眉头舒展开来，起身接过齐淇——小男孩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抗拒。老人的手粗糙却温暖，轻轻拂去他发梢的水珠
奶奶哎哟，怎么湿成这样？吃饭了没有？锅里还热着饭菜呢。
阮乐悄悄松了口气，她对着齐淇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用紧张，随后咧着嘴笑，对奶奶说
阮乐我们倒是在外面吃了一点，但现在又饿了。
奶奶你这孩子
奶奶放下齐淇，不轻不重地戳了下她的额头
奶奶你们等着，我去热菜。
厨房里很快传来锅铲的碰撞声，油烟机的轰鸣掩盖了阮乐的心跳。她牵着齐淇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深处翻出几件旧衣服——那是她小学时的T恤和短裤，洗得发白却柔软干净。
齐淇得赶紧洗个热水澡，他年纪还小，会着凉的，虽然她身上也湿着，但先不着急，她体质特殊，能抗住。
阮乐能自己洗澡吗？
她蹲下身，平视着齐淇的眼睛。
小男孩点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阮乐试了试水温，在浴缸里放好热水，又拿出一条新毛巾挂在门把手上
有事就喊我，我就在外面。
阮乐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月光穿透云层，在积水中投下细碎的光斑。
齐淇姐姐……
门开了一条缝，齐淇探出半个脑袋。阮乐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宽大，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
阮乐真好看
阮乐用毛巾裹住他的头发
阮乐像个小王子。
毛巾下的小男孩偷偷红了耳朵。
餐桌上，奶奶已经摆好了饭。齐淇的椅子被垫高了，正好能让他坐在上面。他小口喝着汤，勺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奶奶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呀？
奶奶夹了块鸡蛋放在他碗里。
阮乐筷子一顿，瞥见旁边越来越低的头，刚想开口替他回答，却听见一个细弱的声音
齐淇齐淇……五岁了。
奶奶哎哟，真乖
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
奶奶长得真好看，跟画报上的娃娃似的。
灯光下，齐淇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面对奶奶的夸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口小口的吃着米饭。阮乐发现他吃饭的时候很乖，虽然筷子有些握不稳但很倔强地没有寻求帮助，指甲剪的圆润整齐，坐得端端正正。
阮乐收回目光，是家庭很幸福的孩子啊。
收拾完碗筷，阮乐铺好了床。她的床很大，足够两个孩子并排躺下。齐淇蜷缩在靠墙的一侧，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阮乐害怕吗？
阮乐关上灯，只留下窗外的月亮散发着银白的光晕。
被子里传来轻微的摇头动静。阮乐轻轻把他搂进怀里，男孩的身体起初僵硬得像块木头，渐渐才放松下来。
阮乐知道，他一直都紧绷着，还是在害怕吧，毕竟他才五岁。
阮乐你有多少天没见到妈妈了？
阮乐轻声问，她感觉，齐淇可能不是这个镇子的小孩。
昏暗的光下，小男孩的轮廓沉默了一会。
齐淇他们每天只给我吃一顿饭，我每天都在数，有……十五次。
过了许久，他这样说。
阮乐抱着他的手稍微紧了紧。
阮乐齐淇会数到十五啊，真厉害。
小男孩轻轻“嗯”了一声，温热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阮乐睡吧
阮乐拍着他的背，声音很柔和，像一段亲切的摇篮曲。
阮乐明天就送你回家。
十五天，他是从哪里被拐来的，无从得知。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界线。齐淇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小手却仍抓着阮乐的衣角。
窗外，一只夜莺在枝头啼叫了两声，又归于寂静。闹钟的秒针“咔嗒咔嗒”走着，像是时间的脚步声。阮乐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听着怀里均匀的呼吸声，渐渐闭上了眼睛。
他一定能回家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