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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岁月与回甘

烬余微光

深秋的周末,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织出一张金色的网。沈知微坐在地毯上,翻看着相册,指尖拂过那张泛黄的合影——她和顾时砚站在教堂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她的婚纱裙摆像朵盛开的花,身边的顾念安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攥着束满天星,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在看什么?”顾时砚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揽住她的肩。

“看我们结婚那天的照片。”沈知微抬头,鼻尖蹭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那时候念念才六岁,现在都快比我高了。”

“可不是嘛,”顾时砚笑着喝了口热可可,“昨天她还跟我抱怨,说班里男生总给她递情书,让我去学校‘镇场子’。”

沈知微噗嗤笑出声:“你去了吗?”

“去了,”他挑眉,眼底带着得意,“我往教室门口一站,那几个小子腿都软了。咱们女儿的行情,爹得亲自把关。”

正说着,顾念安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校服外套敞着,手里抱着个篮球,额头上还冒着汗。“爸,妈,我回来了。”

“赶紧换身衣服,别着凉。”沈知微起身去拿毛巾,“刚打完球?”

“嗯,跟同学打了会儿。”顾念安挠挠头,看到相册,凑过来看了一眼,“哟,这张照片我记得,那天的蛋糕超难吃,全是奶油。”

“你当时可是吃了三块。”顾时砚揭穿她,“还偷偷把花束里的满天星塞进口袋,说要送给同桌的小男孩。”

顾念安的脸腾地红了:“爸!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一家人闹哄哄地收拾着,沈知微看着父女俩拌嘴,心里像揣了块温吞的糖,慢慢化开来,甜得恰到好处。

晚上,顾念安趴在书桌前写作业,沈知微进去送牛奶,看到她笔记本上贴着张照片——是个清瘦的男生,穿着白衬衫,站在图书馆的书架前,侧脸的线条很干净。

“这是……”

“我们班班长,”顾念安的耳朵红了,“他帮我讲了道物理题,挺厉害的。”

沈知微放下牛奶,摸了摸她的头:“喜欢就去跟人家说说话,别像你爸,当年追我时,写了三封情书都不敢送。”

门外传来顾时砚的咳嗽声,显然是听到了。沈知微笑着关上门,就看到他倚在走廊里,一脸“控诉”:“我那是谨慎!怕被你拒绝太丢人。”

“现在不丢人了?”她踮起脚,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

“有你在,永远不丢人。”顾时砚握住她的手,往书房走,“对了,下周有个慈善晚宴,穿什么?”

“穿你去年买的那件深蓝色西装就行,”沈知微翻着衣柜,“我穿那条香槟色的长裙,正好配。”

晚宴那天,顾时砚牵着沈知微的手走进宴会厅,引来不少目光。有人过来打招呼:“顾总,沈小姐,真是郎才女貌。”

沈知微笑着回应,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这些年,她没少为家里操心,眼角添了些岁月的痕迹,却比年轻时多了份沉静的韵味。顾时砚看着她,忽然低声说:“你今天真美。”

“老毛病又犯了?”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晚宴中途,有人提起当年顾家的风波,语气里带着试探。顾时砚只是淡淡一笑:“都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踩过几个坑?爬起来,往前走,才是正经事。”

沈知微握住他的手,指尖相扣。她知道,他说的不只是顾家,也是他们。那些被算计的过往,被辜负的信任,被撕裂的伤口,终究在岁月里结了痂,成了保护壳。

回家的路上,车窗外飘起了细雨。顾时砚打开车窗,湿冷的风灌进来,带着桂花香。“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也下着雨,你把外套给我披,自己冻得发抖。”

“记得,”沈知微笑,“后来你感冒了,我去给你送姜汤,被你妈撞见,以为我是来讨债的。”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车厢里荡开,混着雨丝的清冽,格外舒心。

日子就像这样,在柴米油盐和偶尔的小浪漫里慢慢淌过。顾念安考上大学那年,选了临床医学,说要像“太爷爷”(沈知微的外公)一样救死扶伤。送她去学校那天,顾时砚站在宿舍楼下,眼圈红了:“在外面受了委屈,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爸,你都跟我说八百遍了。”顾念安抱了抱他,又转向沈知微,“妈,你跟爸别总吵架,爸做饭难吃,你多担待点。”

沈知微笑着拍了她一下:“就你懂事。”

转身离开时,沈知微看着女儿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空了块地方。顾时砚握住她的手:“走吧,咱们也该过过二人世界了。”

他们去了当年度蜜月的海边,住在同一间民宿。清晨,沈知微推开窗,看到顾时砚在沙滩上捡贝壳,白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动作慢了,却还是像年轻时那样认真。

“你在捡什么?”她跑过去,踩在他的脚印里。

“给你捡个礼物。”他献宝似的递过来个贝壳,里面藏着颗小小的珍珠,“你看,像不像你当年掉的那只耳环?”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缩。那只珍珠耳环,是她二十岁生日时他送的,后来在一场暴雨里弄丢了,她没敢告诉他,怕他自责。没想到,他记了这么多年。

“傻瓜。”她眼眶一热,抱住他的腰,“都多少年了,还记着。”

“你的事,我都记着。”顾时砚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海风的咸湿,“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没忘过。”

傍晚,他们坐在礁石上看日落。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远处的渔船像枚小小的剪影。沈知微靠在他肩上,听着海浪拍礁石的声音,忽然说:“时砚,你说咱们这辈子,算不算圆满?”

“算。”顾时砚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有你,有念念,有个家,就够圆满了。”

他想起当年在医院的绝望,想起在废弃工厂的相拥,想起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那些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原来只是人生长路上的一道弯;那些以为会记恨一辈子的人,早已在岁月里模糊了脸。

就像此刻的夕阳,纵然会落下,却在落下去之前,把最后一点光都给了人间。

回去的路上,沈知微哼起一首老歌,调子有些跑,顾时砚跟着唱,两个声音凑在一起,像被风吹乱的琴弦,却意外地和谐。

民宿的老板娘笑着说:“你们俩,真好。”

沈知微回头,看到顾时砚眼里的光,和二十年前初见时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没有伤痕,而是伤痕之上,开出了花;不是没有遗憾,而是遗憾之余,懂得了回甘。

岁月漫长,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像杯泡了又泡的茶,初尝微苦,再品,却有了醇厚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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