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的六岁生日,别墅里飘着奶油和草莓的甜香。沈知微系着围裙,正将最后一颗草莓摆在蛋糕上,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点。”顾时砚扶住她的腰,下巴蹭过她的发顶,带着刚从公司回来的风尘气,“念念呢?”
“在客厅拆礼物呢,林叔叔送了她一套天文望远镜,现在正缠着张阿姨教她认星座。”沈知微笑着挣开他的怀抱,将蛋糕放进冰箱,“你回来得正好,我还担心赶不上切蛋糕。”
顾时砚从身后环住她,掌心贴着她小腹上的薄茧——那是这半年来她学着做甜点、给念念织毛衣磨出来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沈知微转过身,指尖划过他衬衫领口的褶皱,“倒是你,最近总加班到这么晚,是不是公司又有麻烦了?”
顾家老宅的风波虽已平息,但老夫人留下的烂摊子仍需收拾。顾时砚不仅要稳住顾家的产业,还要处理那些因丑闻撤资的合作方,这半年几乎脚不沾地。
“快处理完了。”顾时砚握住她的手,眼底带着歉意,“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带念念去海边度假。”
“好啊。”沈知微点头,刚要说话,就被客厅里的欢呼声打断。
“蛋糕!我闻到蛋糕的味道了!”顾念安像只小炮弹冲进来,身上还沾着彩带,“姐姐,叔叔,快切蛋糕!”
张阿姨跟在后面笑:“这孩子,望远镜扔在一边就跑了,刚才还说要当宇航员呢。”
顾时砚弯腰抱起女儿,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念念想当宇航员?”
“嗯!”顾念安用力点头,小手指着窗外,“我要飞到月亮上,看看嫦娥姐姐是不是真的住那里。”
沈知微笑着拿出蜡烛插上,顾时砚关了灯,烛火在三人眼中跳动。“许愿吧,念念。”
顾念安闭上眼睛,小手合十,奶声奶气地念:“我希望姐姐和叔叔永远在一起,希望张阿姨的猫生小宝宝,希望……希望天上的星星都能听到我的话。”
沈知微的眼眶热了。这孩子总是这样,心思纯净得像块水晶,哪怕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那些沉重的过往,也从未有过怨怼。
吹灭蜡烛的瞬间,顾时砚突然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沈知微,”他仰头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像揉碎了星光,“去年在医院,我问你能不能回到过去,你说需要时间。现在,我想再问一次——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是回到过去,是和我一起走向未来。”
沈知微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将股权转让协议扔在她面前;想起医院里他冰冷的眼神;想起废弃工厂里他不顾一切冲过来抱住她……那些痛苦与甜蜜交织的过往,此刻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流。
“我愿意。”她哽咽着说,伸出手。
顾时砚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他站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谢谢你,知微,谢谢你……”
“叔叔!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呀?”顾念安扯着顾时砚的裤腿,好奇地仰着头。
沈知微笑着擦去眼泪,蹲下身抱住女儿:“以后,你可以喊我妈妈了。”
顾念安愣了一下,随即欢呼起来:“妈妈!妈妈!我有妈妈了!”
她搂着沈知微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又转向顾时砚,张开双臂:“爸爸!”
顾时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抱起女儿,连同沈知微一起拥入怀中,客厅里的暖光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圆满的剪影。
婚礼定在初冬,在城郊的教堂举行。没有邀请太多宾客,只有林舟、张阿姨,还有几个真心祝福他们的朋友。
沈知微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眉眼温柔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模样。那时她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学生,在图书馆里第一次遇见顾时砚,他穿着白衬衫,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好看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紧张吗?”顾时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玫瑰。
沈知微转过身,握住他的手:“有一点。”
“我也是。”顾时砚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但更多的是高兴。”
教堂的钟声响起,顾念安穿着粉色的小礼服,提着裙摆走在前面撒花瓣,小脸上满是认真。当神父问“是否愿意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彼此相爱、不离不弃”时,沈知微看着顾时砚的眼睛,清晰地说了“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斓的光。
婚礼结束后,他们带着顾念安去了墓园。
沈知微将一束白菊放在外公的墓碑前,轻声说:“外公,我来看您了。我结婚了,他对我很好,念念也很健康,您放心吧。”
顾时砚站在她身边,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外公,谢谢您留下知微。我会用一辈子好好爱她,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顾念安拿着自己画的画,放在墓碑前:“太爷爷,这是我画的全家福,有爸爸,有妈妈,还有我。”
风吹过墓园,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回应。
离开时,沈知微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顾念安(那个已故的女孩)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她知道,那是顾时砚放的。
有些遗憾无法弥补,但他们能做的,是带着逝者的份,好好活下去。
年后,顾时砚兑现了承诺,带她们去了海边。
初春的海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凉,顾念安却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尖叫着追逐浪花。
沈知微裹着披肩,靠在顾时砚怀里,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嘴角噙着笑。“你看她,昨天还说怕海浪,今天就敢往水里冲了。”
“随你。”顾时砚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小时候你也是这样,明明怕黑,却偏要跟着我去后山探险。”
沈知微想起那些年少的时光,脸颊微红:“那时候不是觉得你很厉害嘛。”
“现在呢?”
“现在也厉害。”沈知微笑着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只是更知道,厉害的人也会有软肋。”
顾时砚的心一软,将她抱得更紧。他的软肋,从来都是她和念念。
傍晚,他们坐在沙滩上看日落。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顾念安躺在沈知微腿上,听她讲《海的女儿》的故事,小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她睡着了。”沈知微轻声说。
“嗯。”顾时砚握住她的手,“知微,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老夫人在监狱里病倒了,我去看了她一次。”顾时砚的声音很轻,“她说,当年她的私生子并没有死,只是被一户姓陈的人家收养了,后来成了一名医生。”
沈知微有些惊讶:“那……”
“我让林舟查了,他现在在邻市的医院工作,有个幸福的家庭。”顾时砚看着远方的海平面,“我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去打扰他。有些人,有些事,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沈知微点了点头。仇恨就像锁链,困住别人的同时,也困住了自己。他们已经挣脱了锁链,没必要再去触碰那些伤疤。
“对了,”顾时砚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锁,“这个,我找人修好了。”
是那枚刻着“安”字的银锁,被精心打磨过,边角的磨损处镀了层金,看起来焕然一新。
“送给念念吧。”沈知微笑着说,“让它保佑我们的念念,一生平安。”
顾时砚将银锁放在沈知微手心,两人相视而笑。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脸上,温暖而宁静。
回到市区后,生活渐渐步入正轨。顾时砚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工作,每天准时回家陪她们吃晚饭;沈知微重新拾起了画笔,在画室里一画就是一下午,有时顾念安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用蜡笔涂涂画画。
周末,他们会带着顾念安去公园放风筝,去博物馆看恐龙化石,去福利院看望那里的孩子。顾时砚还在沈知微的建议下,以顾念安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资助那些像她一样失去亲人的孩子。
“妈妈,爸爸,你们看!我画的我们家!”顾念安举着画纸跑过来,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栋房子,屋顶上有三个牵手的小人,旁边还有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画得真好。”沈知微蹲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只小狗是哪里来的?”
“是我想要的!”顾念安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养一只像小白(张阿姨家的猫)一样可爱的小狗。”
顾时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等你放暑假,我们就去领养一只。”
“耶!爸爸最好了!”顾念安欢呼着跑开了。
沈知微靠在顾时砚肩上,看着女儿的背影,轻声说:“真好。”
“嗯?”
“这样的生活,真好。”沈知微的声音里带着满足,“以前我总觉得,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们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苦。”顾时砚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后不会了。”
沈知微摇摇头:“都过去了。时砚,你知道吗?我现在才明白,幸福不是没有受过伤,而是受伤之后,还能有勇气重新开始。”
顾时砚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温柔而虔诚。“谢谢你,知微,谢谢你给了我重新开始的勇气。”
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客厅里传来顾念安咯咯的笑声,画室里放着沈知微未完成的画,餐桌上摆着刚买回来的新鲜水果……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温暖而踏实。
他们的故事,曾浸满泪水与伤痛,像被暴雨冲刷过的废墟。但废墟之上,终究长出了新的希望。那些烬余的微光,汇聚成了照亮前路的暖阳,温暖了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子。
而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