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阴气森森,鬼火幢幢,判官小鬼分立两侧,本该是肃穆威严之地,却因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显得……鸡飞狗跳。
盈晚的魂魄飘然而至,周身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剧毒戾气和沉欢秘术的规则波动,与地府的阴煞之气格格不入,甚至隐隐形成压制。
高座上的阎王正打着瞌睡,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熟悉又恐怖的气息惊醒,一抬头,吓得玉冠都歪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姑奶奶!!!!!!您怎么下来了!!!!!!”
他连滚带爬地从案几后跑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十万年前这位祖宗以身殉道,魂魄消散于天地间,压根没走他这套流程,就已经让六界震荡。如今这尊大神居然完整地、带着自我意识地出现在他的地盘上,这简直比魔神复活还让他惊悚!
盈晚的表情平静得可怕,是一种历经极致痛苦后的麻木,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死了。”
阎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却处理不了这过于简洁的信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是……您这……是又殉道了?哪个不长眼的能把您逼到这一步?不对啊,您这魂魄看着挺齐整的啊……”
他围着盈晚的魂魄转了一圈,没发现被打散的痕迹,更像是……肉身自然崩溃后的离体?
“不找你打架。”盈晚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问你个事。”
“您说!您尽管问!小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阎王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拆地府的,什么都好说。
“花汐宫嫡女,沈晚。现在怎么了?”盈晚说出了那个她顶替了身份、承了因果的原主的名字。
“哎呦,您稍等,小王这就查,这就查!”阎王屁颠屁颠跑回案前,哗啦啦地翻动那本巨大的生死簿。光影流转,很快定格在一页上。
阎王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他瞄了盈晚一眼,支支吾吾道:“找……找到了。沈晚她……魂魄已入轮回,转世投胎去了。这一世是个小修仙世家的旁支女儿,本是灵根不错的苗子,但是……”
“但是什么?”盈晚的声音冷了几分。
“但是……时运不济啊。”阎王叹了口气,“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怎的,她如今正被一个下凡游历的仙女瞧不顺眼,百般刁难欺辱,活得甚是艰难。这还不算完,那仙女与她纠缠的因果,似乎还将她卷进了一场仙魔之间的阴谋漩涡里,怕是……怕是朝不保夕啊。”
阎王说完,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这位姑奶奶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事。
盈晚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空气几乎要凝固。她周身那丝戾气波动了一下。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终究是欠她的。”
她用了沈晚的身份,了却了沈晚在人世的因果,却独独欠了沈晚本人一份安宁。这份债,她必须还。
“她的转世在何处?指个路。”盈晚的语气不容拒绝。
阎王赶紧指明了方位和那少女今生的名姓。
盈晚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姑奶奶!您等等!”阎王急忙叫住她,“您……您这刚下来,魂魄还需稳固,您这是要……”
“我去帮她。”盈晚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地消散在阴风里,“既是仙魔阴谋,我便去为她挡了这风雨,护她这一世周全长大。”
于是,接下来的十五年:
盈晚的魂魄没有选择立即重生或停留地府,而是循着阎王的指引,去了那少女身边。
她无法直接干涉阳间事,便化作一道无形的守护灵。
当仙女无故刁难,暗中施法惩戒时,是盈晚引动一丝规则之力,让那仙术莫名失效,甚至反噬其主。
当少女被卷入阴谋,濒临绝境时,是盈晚在梦中低语,给予她警示和关键的提示,引导她走向生路。
当少女因欺辱而哭泣、因挫折而迷茫时,是盈晚化作一缕清风,温柔地拂过她的发梢,仿佛一个无声的拥抱,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她看着少女从怯懦变得坚强,从懵懂变得聪慧,一步步挣脱了阴谋的泥潭,反击了仙女的欺压,最终走上了属于自己的、光明坦荡的道途。
这十五年,盈晚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刻。她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神,将所有的心力和残存的力量,都用于呵护与教导这个因她而欠下因果的少女成长。
对她而言,这不是付出,而是偿还。
是用十五年的默默陪伴,赎清自己占用对方身份、却未能让她安然转世的债。
直到确认少女已彻底摆脱命定的悲剧,能够平安顺遂地度过余生后,盈晚这缕疲惫的残魂才终于放心地消散,迎来了属于她自己的、真正的重生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