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被查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行业。邵涵旭的名字和“欺诈”“劣质材料”等标签捆绑在一起，曾经的赞誉变成了如今的嘲讽，连一些以前合作过的伙伴都对他避之不及。
邵涵旭没有去辩解。他知道，在王飞扬精心编织的证据链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默默地处理着后续——安抚剩下的员工，结算工资，整理那些还没来得及完成的设计图。
王一航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没有说太多鼓励的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整理文件，给他泡咖啡，在他累的时候递上一块毛巾。他把自己的画具搬到了客厅的角落，每天除了照顾曹启航和张艺航，就是画画，画那些曾经和邵涵旭一起走过的街角，画阳光下他专注工作的侧脸，画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猫小狗。
“这幅画，我想给它起名叫《我们》。”一天下午，王一航拿着一幅画走到邵涵旭面前。画上是一片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废墟，角落里却开着一朵小小的雏菊，旁边还有两只紧紧挨着的小蚂蚁。
邵涵旭看着画，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画得很好。”
“废墟里也能有希望，对不对？”王一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邵涵旭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王一航的头发：“嗯，有希望。”
话虽如此，可现实的沉重依旧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子里一片空白。王一航知道他睡不着，也不催他，只是默默地陪他坐着，有时候会给他读一段画册里的文字，有时候会安静地给他削一个苹果。
这天晚上，邵涵旭又坐在窗边发呆，王一航端了杯温牛奶过来，放在他手边。“喝点东西吧，胃会不舒服的。”
邵涵旭没有动，只是低声说：“航航，你走吧。”
王一航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离开我吧。”邵涵旭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我现在一无所有，名声也毁了，跟着我，你只会被人指指点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我不在乎！”王一航的声音瞬间拔高，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了？邵涵旭，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邵涵旭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被人戳脊梁骨，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你值得更好的……”
“没有什么更好的！”王一航打断他，眼泪掉了下来，“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我不管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名声，我只要你！你现在赶我走，是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邵涵旭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王一航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
“你什么都别说了。”王一航走过去，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我不会走的。你想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我偏不允许。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邵涵旭再也忍不住，反手紧紧抱住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连日来的委屈、无助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王一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能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的依靠。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王一航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那一晚，邵涵旭睡得很沉，是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他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睁开眼，看到王一航正在厨房忙碌，锅里煎着的鸡蛋没有焦边，吐司片上的花生酱抹得整整齐齐。
“醒啦？快过来吃早餐。”王一航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还有些红肿，却亮得像星星。
邵涵旭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王一航笑着问。
“谢谢你没走。”
王一航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像在给他盖一个印章。“我说过，我不会走的。”
吃完早餐，王一航忽然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储蓄罐，塞到邵涵旭手里。“这个给你。”
邵涵旭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硬币和一些小额纸币，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王一航清秀的字迹：“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虽然不多，但可以买很多很多泡面，够我们撑到你东山再起啦。”
邵涵旭看着那些硬币，又看着王一航亮晶晶的眼睛，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把储蓄罐放回王一航手里，握紧他的手：“我们不会沦落到吃泡面的。”
“那更好呀。”王一航笑着说，“那我们就用这些钱，买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买我喜欢的颜料。”
邵涵旭看着他，忽然笑了。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也许他失去了工作室，失去了名声，失去了那些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东西，但他还有王一航，有曹启航和张艺航，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这些，才是最珍贵的。
下午，王俊茹来了。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显然这段时间也为邵涵旭的事费了不少心。“小旭，对不起，这次我没能帮上你。”王飞扬动用了不少人脉，甚至不惜和王家撕破脸，她能做的也有限。
“姐，不关你的事。”邵涵旭摇摇头，“谢谢你已经做的。”
“王飞扬那边，我还会再想想办法。”王俊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担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邵涵旭沉默了一下，说：“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王俊茹有些意外，“你还想做设计？”
“嗯。”邵涵旭点头，眼神坚定，“我喜欢设计，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放弃的。就算不能再开工作室，我也可以从接小单子开始，一点一点来。”
王一航在旁边用力点头：“我支持你！你的设计那么好，肯定会有人欣赏的！”
王俊茹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好，有骨气。需要什么帮助，随时跟我说。”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点钱，你先拿着用，别跟我客气。”
邵涵旭想拒绝，却被王俊茹按住了手。“拿着吧，就当是我投资你的，等你以后东山再起了，再还我。”
邵涵旭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谢谢你，姐。”
王俊茹走后，邵涵旭把卡递给王一航：“你收着吧。”
王一航接过卡，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等我们有钱了，就马上还给姐姐。”
“嗯。”
傍晚，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曹启航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张艺航则蜷在沙发上，打起了小呼噜。邵涵旭坐在书桌前，翻开了一本新的设计本，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王一航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继续画着那幅名为《我们》的画，给那朵小雏菊添上了一抹更亮的黄色。
虽然未来依旧充满未知，虽然眼前的路依旧坎坷，但这一刻，房间里的空气是平静的，温暖的。
废墟之上，总有微光。而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这微光就终有一天会变成燎原的火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