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那天晚上，气氛明显和往常不一样。

晚饭桌上，连最闹腾的黑瞎子和最能吃的胖子都安静了不少。胖子虽然还是啃了两个大鸡腿，但啃得有点心不在焉。黑瞎子没再用筷子打仗，只是时不时推一下他的小墨镜，眼神往窗外瞟。

解雨臣吃得格外慢，小口小口地嚼着，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计算，而不是吃饭。张起灵更是安静，几乎没动筷子，最后在我无声的注视下，才勉强吃了几口我夹到他碗里的青菜。

我内心OS：一个个都成小惊弓之鸟了……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吓唬我家孩子。

洗完澡，我把他们一个个塞进被窝。平时这时候该闹腾着要听故事或者再玩一会儿，今天却都异常乖顺。

我拿起那本快被翻烂的《猜猜我有多爱你》，清了清嗓子：“今天讲这个？”

没人响应。

胖子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黑瞎子盯着天花板。解雨臣闭着眼，但睫毛颤得厉害。只有张起灵，侧躺着，安静地看着我。

我放下书，关了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小夜灯。然后自己也挤上床，躺到他们中间。

黑暗中，呼吸声清晰可闻。

“喂，”最终还是黑瞎子先憋不住了，他用气声小声说，“白天那家伙……是不是坏人？”

胖子立刻往我这边缩了缩：“废话！看着就不像好人！还想用点心骗我们！小花说得对！”

解雨臣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冷静：“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他的目标明确，行为具有试探性。我们可能需要调整安全预案。”

我内心OS：还安全预案……解总您这词儿一套一套的。

“小哥，”胖子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张起灵，“你真不认识他啊？”

张起灵在昏暗的光线里摇了摇头，过了几秒，才用很轻的声音说：“感觉……不舒服。”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能让闷油瓶说出“不舒服”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怕啥！”黑瞎子忽然鼓起勇气似的，小声但坚定地说，“咱们嫩牛五方什么阵仗没见过！变小了照样能干翻他们！是吧园长？”他摸索着，小手拍了拍我的胳膊。

“就是！”胖子也来了劲，忘了害怕，“胖爷我一屁股坐扁他！”

解雨臣叹了口气：“武力解决是最后且效率最低的手段。当务之急是信息收集和防御加固。”

我内心OS：完了，今晚这觉是别想睡了，改开作战会议了。

我听着他们压低的、奶声奶气却又无比认真的讨论，心里那股因外人闯入而升起的戾气，慢慢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我伸出胳膊，把离我最近的黑瞎子和胖子往怀里搂了搂，又伸长手，越过胖子，轻轻拍了拍解雨臣和张起灵。

“行了，都别瞎琢磨了。”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现在，你们这几个小豆丁的任务就是——闭眼，睡觉。”

“可是……”胖子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睡觉就是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养足了精神，才能……嗯……才能更好地执行解总的安全预案，对不对？”

解雨臣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黑瞎子嘀咕了一句：“好吧，睡觉攒体力……”

胖子打了个哈欠，往我怀里蹭了蹭：“那……那好吧……Zzz……”

没过几分钟，胖子的小呼噜就响起来了。黑瞎子的呼吸也变得均匀。解雨臣翻了个身，似乎也放松了下来。

只有张起灵，还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侧过身，面对着他，用气声问：“怎么还不睡？”

他没说话，只是往我这边挪了挪，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抓住了我的手指。

我的手比他大很多，能轻易地把他的小手整个包住。他的手指有点凉。

我握紧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不怕，我在呢。”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听着四个孩子逐渐沉入梦乡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安静地流淌进来。

我知道，危机或许正在靠近。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看了看身边这几张沉睡的小脸。

我会守着的。

无论长夜多深，我是他们的守夜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