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弦

下午茶后的院子格外宁静。胖子抱着吃饱的肚子在树荫下打盹，黑瞎子和解雨臣难得和平地蹲在一起研究蚂蚁搬家（一个纯属无聊，一个可能在分析蚂蚁社会的经济模式），张起灵则坐在我旁边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我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心里那点关于金融巨鳄和薯片小偷的吐槽还没散去，盘算着晚上是炖鸡还是红烧鱼。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迟疑的脚步声，停在了我们的栅栏外。

不是一个村里人常有的、大大咧咧的脚步声。

我几乎是瞬间就警觉起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几乎是同时，旁边发呆的张起灵也转过了头，帽檐下的目光投向院门。那边研究蚂蚁的黑瞎子和解雨臣也停下了动作，安静下来。连打盹的胖子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流淌。刚才还松散的氛围，一下子绷紧了。

栅栏外站着一个男人。生面孔，大约三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夹克衫，脸上带着一种过于热情的、甚至有点局促的笑容。他手里提着两盒包装精美的点心。

“请问……是吴邪先生家吗？”他扬声问道，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院子里的四个孩子，尤其在看到张起灵时，目光似乎多停留了一瞬。

我内心OS：生脸。不是村里人。怎么找到这儿的？还带着礼？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心里警铃大作，但脸上挤出惯常的、有点懒散的笑，站起身走过去：“我是。您哪位？”

“哦哦，您好您好！”男人忙不迭地递上点心，“我是镇上新开文化公司的，姓李。久仰吴小佛爷大名，特意来拜访一下，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有合作机会。”他话说得漂亮，但语速有点快，眼神里的那点闪烁没逃过我的眼睛。

我内心OS：文化公司？找我合作？扯淡。这蹩脚借口。

我没接点心，只是挡在院门口，不着痕迹地把孩子们护在身后：“李先生太客气了。不过我这儿就是个小院子，带带孩子，早就不管外面那些事儿了。合作什么的，实在谈不上。”

我的余光瞥见，解雨臣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腿边，小手看似无意地拽着我的裤腿，小脸抬着，用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来人，但我知道他那小脑袋瓜正在飞速运转。黑瞎子也凑了过来，歪戴着墨镜，啃着手指，一副傻乎乎的好奇样子，但他绷紧的小身体可不像看起来那么放松。胖子挪到了张起灵前面，看似笨拙，却刚好挡住了大部分看向小哥的视线。

而张起灵……他还坐在台阶上，帽檐压得更低了，看不清表情，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寂静却充满力量。

那李姓男人的笑容有点僵硬了，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又一次试图越过我看向孩子们。

就在这时，解雨臣突然用超级可爱的奶音开口了：“叔叔，你的点心看起来好好吃哦！是什么味道的呀？”他眨着大眼睛，一副馋嘴小孩子的模样。

黑瞎子立刻跟着起哄：“哇！点心！瞎子也要吃！”

胖子配合地吸溜口水：“肉……有点心味的肉吗？”

这突如其来的打岔让那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啊……是桂花糕和绿豆糕……”

“可是妈妈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哦，”解雨臣继续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吃了会肚子痛痛，还会被坏人抓走！叔叔你是坏人吗？”

男人的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以复加：“啊？不是，我当然不是……”

我趁机下逐客令：“李先生你看，孩子不懂事。您的心意我领了，东西真不能收。我这儿孩子多，吵得很，就不留您了。”我的语气依旧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看着四个“天真无邪”盯着他的小孩，又看看我明显送客的态度，只好干笑着把点心收了回去：“啊……好好好，那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改日，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比来时匆忙多了。

直到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村路尽头，我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关好院门，转过身。

院子里的气氛依旧没有放松。

解雨臣脸上的天真烂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龄的冷肃：“他撒谎。瞳孔收缩，手指无意识摩擦裤缝，典型的紧张和欺骗表现。而且，他看了张起灵三次。”

黑瞎子摘下墨镜，擦了擦，小脸上也没了嬉笑：“脚步虚浮，下盘不稳，不像练家子。但身上有股子土腥子和……药水味儿，隔老远就闻到了。”

胖子拍拍肚子：“吓死胖爷了，还以为到嘴的点心飞了……不是，重点是他干嘛老瞅小哥？”

我们都看向一直沉默的张起灵。

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漆黑如墨，里面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冰冷的锐利。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但他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却微微攥紧了。

我内心OS：冲着小哥来的。果然是冲着小哥来的！那所谓的“药水味”……和那些线索对上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有点冷。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被外来者拨动了，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

暗处的眼睛，已经瞄到了我们的院门口。

宁静的假象，被撕开了一角。

我蹲下身，把四个孩子都揽到身边，用力抱了抱。

“别怕。”我说，声音有点哑，“有我在。”

解雨臣别扭地扭了扭：“策略性接触而已，不足为惧。”但没挣脱。

黑瞎子嘿嘿一笑：“怕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胖子抱住我的胳膊：“天真，晚上能吃肉压压惊吗？”

张起灵则伸出小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我的手指。

看着他们，我心里那点寒意渐渐被驱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管你什么牛鬼蛇神，想动我家崽，先过我这关。

雨村幼稚园，看来得加强安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