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在集体劳动中的刁难被林小夕巧妙化解后,似乎暂时收敛了锋芒。但林小夕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她深知,被动防御永远不是长久之计。想要在这个部落真正扎根,仅靠雷恩的庇护和几次危机应对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建立更深层次、更广泛的连接,需要赢得族人发自内心的信赖和拥戴。
契机,随着寒冬的脚步悄然来临。
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覆盖了整个山谷。清晨醒来,洞口垂挂的厚重兽皮帘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冰针。气温骤降,即使待在已经改造好火炕的山洞里,也能感受到从洞口缝隙渗入的刺骨寒意。
族人们虽然有了火炕保障夜间睡眠的温暖,但白天的活动依然受到严寒的严峻挑战。尤其是需要外出处理杂务、或是在洞口附近劳作的雌性们。她们身上传统的兽皮衣物,大多只是简单鞣制后拼接而成,缝隙较大,防风保暖效果有限。林小夕看到莉亚和其他几个雌性,在清晨出门打水或搬运柴火时,即使裹紧了兽皮,依旧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回来后要在火炕边烤上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几个年幼的幼崽更是被严冬所困,只能待在洞内最温暖角落的兽皮堆里,小脸憋得通红,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他们的母亲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担忧。
这一幕幕,深深触动了林小夕。她想起自己那件虽然破旧却织法紧密、具有一定防风效果的珊瑚绒睡衣,与现代先进的保暖材料相比,兽世目前的衣物确实太过简陋。改善保暖,迫在眉睫。
她并非纺织专家,但基本的缝纫技巧和一些关于保暖的常识还是有的。比如,用更细密的针脚缝合兽皮,减少缝隙;利用多层兽皮叠加,中间填充干燥的柔软草絮或羽毛,制作成类似夹袄的衣物;或者,编织更厚实紧密的草垫或粗布,作为内衬或门帘,增强防风效果。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惠及所有族人,尤其是雌性和幼崽的机会。而且,传授技能,远比单纯给予帮助更能赢得尊重。
下定决心后,林小夕没有立刻大张旗鼓地宣布。她先找到了莉亚,拿出自己珍藏的睡衣,指着那细密的绒面和缝合处,向她解释这种“紧密编织”和“减少缝隙”的概念。莉亚粉红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摸着睡衣的材质,虽然无法完全理解“编织”是什么,但对“让兽皮更密实”的想法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接着,林小夕利用雷恩给她的一些小块柔软皮料和骨针,开始尝试。她将两块皮子边缘用极细密的针脚缝合,果然,接缝处几乎感觉不到风。她又找来一些晒干的、蓬松的苔藓和鸟类脱落的绒羽,尝试着塞进两片缝合的皮料中间,做成一个小垫子,放在手上一试,保温效果明显提升!
莉亚亲眼见证了这神奇的变化,激动得耳朵不停抖动:“小夕!这个!这个好暖和!怎么做的?教教我!”
初步试验成功,林小夕有了信心。她请莉亚帮忙,召集了所有有空闲的雌性,包括那些之前对她持观望态度甚至有些疏远的雌性,聚集在部落最大的、已经升起取暖火堆的山洞里。她没有选择雷恩的山洞,以免显得过于特殊化。
起初,一些雌性,尤其是桑和她的几个亲近者,抱着手臂站在人群外围,脸上带着怀疑和些许不屑,认为林小夕又在搞什么新奇把戏。
林小夕没有在意。她站在中央,面前铺开几张不同质地和大小的兽皮,以及骨针、筋线、填充物等材料。她没有高谈阔论,而是直接拿起工具,开始实际操作。
她先演示了如何用更细密均匀的针脚缝合兽皮,强调这样可以有效阻挡寒风。她手指灵活,动作耐心,将每一个步骤都放慢,确保大家能看清。接着,她展示了如何制作夹层填充的护膝或背心,讲解填充物的选择和均匀铺放的重要性。她还用柔韧的草茎,尝试演示最简单的编织技巧,如何交织成密实的片状物。
“我们可以用这种方法,做洞口的帘子,或者垫在睡铺下面,会更暖和。”她一边做,一边用清晰缓慢的兽世语解释,莉亚在一旁积极地为她补充和翻译更复杂的词汇。
她的教学,不是高高在上的指导,而是平等的分享。她经常会停下来,询问族人们传统的制皮方法,肯定其中的优点,然后提出改进的建议。遇到年长雌性提出的疑问,她会认真倾听,并思考如何结合现有条件解决。
当第一个按照她方法缝制的、针脚细密的小皮囊完成,灌入热水后几乎不漏时,雌性们发出了惊叹。当第一个填充了干燥苔藓的护腿绑在一位总是膝盖酸痛的老雌性腿上,让她惊喜地连声说“暖了,真的暖了”时,怀疑的目光开始转变为好奇和信服。
林小夕没有停歇,她走到之前持观望态度的雌性面前,主动将骨针和皮料递给她们:“试试看?很容易的。” 她的笑容真诚而温暖,不带一丝芥蒂。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雌性围拢过来,就连桑身边的那几个人,也被现场热烈而实用的气氛所吸引,忍不住凑上前观看。桑一个人被孤立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林小夕更是特意关注那些有幼崽的雌性,教她们如何用最柔软的兔皮或羊皮,制作包裹幼崽的、带有夹层的保暖襁褓。“这样,宝宝出门也不会冷了。” 她轻柔的话语,瞬间击中了母亲们最柔软的心房。
整个下午,山洞里都充满了积极而热烈的学习氛围。雌性们互相交流技巧,分享材料,成功做出小物件的喜悦声此起彼伏。林小夕穿梭其中,耐心解答每一个问题,手把手地指导。她不仅传授技巧,更是在传递一种团结协作、共同对抗严寒的精神。
当傍晚来临,许多雌性都掌握了基本的方法,甚至有人举一反三,想到了用类似方法加厚靴子或手套。她们看着林小夕的眼神,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敬佩。这一次,不再是对于她某个具体贡献的感谢,而是对于她无私分享智慧、切实改善她们生活的深深敬意。
“小夕,谢谢你!今年冬天,我的幼崽肯定能更暖和了!”
“这个缝皮子的方法真好,以后做衣服更耐穿了!”
“小夕,你懂得真多!你是兽神赐给我们的福气!”
赞扬声不绝于耳。就连那位德高望重的羊角雌性,也拉着林小夕的手,眼眶微红地说:“好孩子,你带来的,是活下去的希望啊。”
雷恩处理完事务来到山洞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林小夕被一群雌性簇拥在中间,脸上带着温和而明亮的笑容,耐心地解答着问题。族人们看她眼神,充满了爱戴和信任,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外来者甚至本族年轻雌性身上看到过的、发自内心的拥戴。
他停在洞口,没有进去打扰。熔金色的瞳孔凝视着那个在人群中散发着独特光芒的娇小身影,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有骄傲,有欣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有荣焉的满足感。
林小夕不经意间抬头,正好撞上雷恩的目光。隔着人群,两人视线交汇。她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脸颊微微发热,心中却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踏实感。
她终于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客人”,而是成为了能够给予族人力量和希望的“自己人”。这份通过传授技能、授人以渔而赢得的崇拜与信赖,比任何礼物或庇护都更加珍贵和牢固。
然而,在人群外围的阴影里,桑死死地盯着被众星拱月般的林小夕,又看了看洞口那个目光始终追随着林小夕的雷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林小夕越是成功,越是得人心,她就越是感到一种蚀骨的恐慌和嫉恨。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种强烈的、破釜沉舟般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