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侯府门前的石狮子染出层暖黄,苏清沅攥着袖角的手还带着点潮意。昨夜里反复修改的策论草稿被她折成小方,塞进贴身的荷包——不是怕丢,是总觉得这几张纸能压下心里的慌。春桃跟在身后,手里提着的食盒里装着周先生特意叮嘱带的新茶,嘴里还在絮叨:“姑娘您昨儿只睡了一个时辰,等会儿见了侯爷可别露疲态,要是被看出您为了篇策论熬成这样,指不定以为您……”
“以为我急着攀附侯府?”苏清沅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春桃被这话噎了下,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怕您身子熬坏了!”她看着小丫鬟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春桃的手背:“放心,我心里有数。”
其实她哪是有数,是系统凌晨弹出的提示还在眼前晃:【检测到反派宋砚礼对“科举革新”议题关注度提升,当前好感度:12%,警惕值:68%】。这警惕值比上次在侯府初见时还高,她总觉得宋砚礼看她的眼神里,藏着层没说透的打量——就像在看一件突然变了质地的旧物,好奇里裹着怀疑。
侯府的门房显然是得了吩咐,见了她便引着往书房走。穿过抄手游廊时,能听见西跨院传来的读书声,是几个半大的孩童在念《论语》,声音脆生生的,倒让这肃穆的侯府多了点活气。苏清沅忍不住多瞥了两眼,门房笑着解释:“那是侯爷资助的几个寒门子弟,侯爷说让他们在府里读书,省得在家里受干扰。”
她心里微动——系统资料里只提过宋砚礼铁腕治政,却没提过他还做着这样的事。正想着,书房的门已经到了,门房刚要通报,里面就传来宋砚礼的声音:“让苏姑娘进来吧。”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宋砚礼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她昨日送来的策论,指尖在“减水坝”那几行字上停着。他没抬头,只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坐。春桃姑娘也一并坐,让下人端点茶来。”
春桃吓得赶紧摆手:“奴婢不敢,奴婢在外面等就好。”说着便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轻轻带上。
书房里瞬间静了下来,苏清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宋砚礼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探究:“苏姑娘昨儿熬夜了?眼下的青黑藏不住。”
她没想到他会先提这个,愣了愣才回话:“回侯爷,是晚辈觉得策论里还有不妥之处,想再改改,倒让侯爷见笑了。”
“不妥之处?”宋砚礼把策论推到她面前,指着其中一段,“你说‘治河当先查贪墨,再谋新法’,这话没错。可你想过没有,那些管河的官员,多是世家子弟,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要查他们,凭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苏清沅一时语塞。她之前只想着从“实学”角度切入,却忘了本朝的世家盘根错节——就像她父亲苏尚书,表面上是清流,暗地里也靠着几门姻亲稳固地位。她张了张嘴,刚想把昨晚跟周先生聊的“御史弹劾”之法说出来,又猛地住了口——宋砚礼要是真想知道这个,何必问她一个尚书府的小姐?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笑了,那笑意比上次在侯府花园时真切些,却还是带着点琢磨不透的意味:“怎么,被我问住了?还是觉得这话不该跟我说?”
“晚辈不敢。”苏清沅定了定神,指尖在策论上划过,“晚辈知道世家难动,可晚辈记得《汉书·沟洫志》里说,‘河患非独水也,在人’。前两年黄河决堤,淹了三个州府,百姓流离失所,可管河的官员还在中饱私囊——若是连这点都不敢碰,那写再多策论,也只是纸上谈兵。”
她说这话时,声音比刚才亮了些,眼睛也抬了起来,直直看向宋砚礼。不是故意逞强,是穿越前跟着导师整理黄河史料时,那些记载里的灾民惨状,此刻突然清晰地浮在眼前。
宋砚礼的目光顿了顿,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没再追问,反而换了个话题:“你父亲知道你研究水利、写策论吗?”
“晚辈只跟父亲提过想学些经世致用的东西,没敢说具体写了策论。”苏清沅老实回话,“父亲以前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晚辈怕他不高兴。”
“苏尚书倒是个守旧的。”宋砚礼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不过你这性子,倒不像他教出来的。”他这话没明着夸,却让苏清沅心里松了点——系统提示突然弹了出来:【反派警惕值下降5%,当前好感度15%】。
正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厮匆匆进来禀报:“侯爷,户部李大人来了,说有急事要跟您商量。”
宋砚礼皱了皱眉,看向苏清沅:“今日怕是聊不成了。你这策论我还得再看看,改日我让人送回尚书府,再附些我的批注,你若有疑问,也可随时来侯府找我。”
“晚辈谢过侯爷。”苏清沅连忙起身,刚要告辞,又被宋砚礼叫住。
他从书案抽屉里拿出一本线装书,递了过来:“这是我早年整理的《河防杂记》,里面记了些本朝河道的实际情况,比你看的古籍实用些。你拿去看看,下次见面,我再问你感想。”
苏清沅双手接过书,指尖触到书页时,能感觉到纸张的陈旧——显然是常被翻阅的。她低头看着封面上宋砚礼的手书,笔锋凌厉,却在“杂记”两个字上带了点柔和的弧度,心里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
走出书房时,春桃还在廊下等着,见她手里多了本书,赶紧迎上来:“姑娘,侯爷给您的?”
“嗯,是本关于河防的书。”苏清沅把书抱在怀里,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晨光透过廊檐的缝隙落在书页上,她忽然想起系统刚才的提示,还有宋砚礼最后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的警惕少了点,多了点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暗夜里刚燃起的一点火星,微弱,却能让人心里暖起来。
她不知道这一步走得对不对,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反派黑化节点”在等着。但此刻抱着这本旧书,她忽然觉得,或许攻略宋砚礼,不只是完成系统任务那么简单——这个看似冷硬的侯爷,心里藏着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