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大军的溃败如同它们来时一般迅猛。失去了黑锋戮影的指挥与核心战力,残存的精英邪魔在联军愈发凶猛的反击下土崩瓦解,化作冰原上新的冻土与灰烬。
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惨烈攻防战,终于以联军付出巨大代价后的惨胜告终。
风雪依旧,却仿佛洗刷了部分血腥与污秽。幸存的战士们相互搀扶着,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将同伴的遗体小心收敛,将敌人的残骸堆积焚烧。悲伤弥漫在空气中,但与悲伤同样浓郁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屹立在冰墙之上那道身影的、近乎信仰般的崇敬。
陆沉独自站在之前与黑锋戮影最终对决的冰墙断口处。这里的冰层布满裂痕,残留着狂暴的能量冲刷痕迹,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正在飞速消散的幽冥死气。他闭着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在细细体悟着之前战斗中,尤其是最后那式“终焉回响”所带来的玄妙感受。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爆发,而是一种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干涉”。以自身意志混合龙族位格,引动守护信念,对“存在”本身进行短暂的“定义”。其消耗远超想象,不仅仅是能量,更涉及精神与某种冥冥中的“本源”,此刻的他依旧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虚弱与空乏。但收获同样巨大,他对自身力量的本质,对“薪火龙息”的未来方向,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感觉如何?”艾莉瑞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悄然落在陆沉身边,翠绿的长裙在风雪中纤尘不染,只是脸色也带着一丝疲惫。持续维持大型结界和施展高阶自然魔法,对她的消耗同样不小。
“像是触摸到了一扇门,但推开它,还需要更多的积累和代价。”陆沉睁开眼,冰金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这股力量,不能轻易动用。”
艾莉瑞娅赞同地点点头:“触及规则的力量,必然伴随着规则的约束与反噬。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很好。”她望向北方那道依旧存在的空间伤疤,语气凝重,“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你斩杀那四名戮影,等于直接斩断了‘看守者’伸过来的几只重要爪子,它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试探,或者真正的降临,可能会更快,更猛烈。”
“我知道。”陆沉语气平静,“所以,我们必须更快。”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联军营地进入了高速运转的“战后重建与发展”阶段。
在陆沉、艾莉瑞娅、苍岷大长老(远程)的主持下,一个更具效率的联盟指挥体系被正式确立。以“薪火”营地为核心,冰裔、雪鹰氏族、精灵三方力量深度融合,资源共享,情报互通,技术互补。
得益于陆沉在战斗中展现出的绝对实力以及对“薪火龙息”体系的开创性贡献,他被三方共同推举为联盟的“最高战帅”,负责所有军事行动与力量整合。艾莉瑞娅女王担任“首席顾问”,负责魔法研究、能量体系构建与外交通联。苍岷大长老负责冰裔内部协调与古老知识的挖掘。石虎、卡恩等人则各自统领本部战士,接受统一调度。
“薪火龙息”的研究被列为联盟最高优先级项目。陆沉在恢复元气的同时,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和传授他对这种力量的感悟与基础运用法门。第一批接受系统训练的,是挑选出来的、对能量感知最敏锐的百名各族战士,他们被称为“龙息学徒”。虽然短期内无法达到陆沉的层次,但哪怕只是掌握一丝皮毛,凝聚出最微弱的“龙息”附加在武器上,也能在对抗低阶邪物时发挥奇效。
精灵与冰裔的学者、符文师们则日夜不停地攻关,试图破解更多龙鳞符文的奥秘,并寻找能够替代陆沉“龙息引子”的、可持续的能量源。他们尝试了多种组合:冰髓能量混合生命古树气息、高度提纯的圣辉石粉末、甚至猎杀强大邪魔后提取的、经过净化的邪能核心(以毒攻毒)进展缓慢,但并非全无希望。
营地的防御体系也被重新规划加固。以原有的冰墙为基础,向外扩展,依托地形构建了三道环形防线,每一道都开始尝试嵌入简化版的龙纹符文与精灵自然结界节点,并由冰裔工程师和精灵德鲁伊共同改造环境,设置冰刺陷阱、活化荆棘等障碍。
整个联盟,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在伤痛与废墟之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汲取养分,茁壮成长。
然而,就在联盟上下万众一心,全力备战时。
半个月后,一个来自遥远南方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一名风尘仆仆、穿着不属于北境任何部落服饰的人类信使,在付出了巨大代价,穿越了被黑潮零星势力污染的危险地带后,终于抵达了“薪火”营地。他带来了一封用古老通用语写就、盖着燃烧巨树与雄狮纹章火漆的信函。
信函的接收者,是“翡翠女王艾莉瑞娅陛下,及北境抵抗力量的领导者”。
艾莉瑞娅在智慧殿堂内,当着陆沉、苍岷(虚影)、石虎、卡恩等核心人物的面,拆开了这封信。
信的内容,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精彩。
写信者自称是位于南方富饶平原的“洛汗人类王国”的摄政王,奥托公爵。信中先是高度赞扬了精灵一族的高贵与北境战士(他们显然已经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部分消息)的勇武,随后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洛汗王国,乃至更南方的人类诸国,同样正在遭受黑潮的侵袭!虽然形式与北境不同,并非大规模的空间裂缝和怪物军团,而是更加隐蔽的腐化、精神侵蚀和层出不穷的邪教徒叛乱,但威胁程度与日俱增,数个边境行省已近乎沦陷。
奥托公爵在信中表示,南方诸国已经意识到了单打独斗的局限性,正在尝试组建“南方联盟”共同抗敌。他们听闻了北境在精灵帮助下成功抵挡住强大攻击的事迹(消息传播的速度和准确性让陆沉有些意外),深感敬佩,并认为对抗这场席卷世界的黑暗,必须团结所有力量。
因此,他代表正在组建中的“南方联盟”,正式向北方抵抗力量发出邀请,希望派遣使者,共商合作抗敌大计。信中隐晦提及,南方保存着更多关于远古之战、乃至龙族纪元的知识与遗物,或许对北境面临的“空间裂隙”问题有所帮助。
信的最后,奥托公爵强调,黑潮是世界性的灾难,南北隔绝只会让敌人逐个击破。唯有联合,方有一线生机。
信使传达完毕后,便因伤势和疲惫昏厥过去,被带下去救治。
智慧殿堂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南方人类王国同样在抵抗黑潮邀请联盟。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
“南方的人类,他们可信吗?”石虎第一个打破沉默,眉头紧锁,“俺听说那些家伙心眼多得很,不比狄狗好多少。”
卡恩则更关注实际:“如果他们真的保存着更多关于龙族和远古的知识,那对我们确实至关重要。”
苍岷大长老的虚影缓缓道:“与外界接触,有利有弊。能获得更多资源和知识,但也可能引入新的纷争和不确定性。”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陆沉和艾莉瑞娅。
艾莉瑞娅看向陆沉:“陆沉战帅,你的意见呢?”
陆沉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吼刀的刀柄。南方人类的邀请,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可能是雪中送炭的盟友,也可能是引狼入室的陷阱。
但,正如信中所说,黑潮是世界性的。北境独木难支。而且,对方提到的关于龙族和远古的知识,对他,对整个联盟,都拥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风险与机遇,再次摆在了面前。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回复他们。”
“联盟,可以谈。”
“但地点,必须由我们来定。”
“并且,我需要亲自去看看,南方的‘黑潮’,究竟是什么模样。”
远方的号角已经吹响,世界的舞台,正在向他敞开。
北境的冰霜之子,即将踏上南下的征程。而这场关乎整个世界命运的棋局,也因此,走向了更加未知与波澜壮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