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头,已化为人间炼狱。
鲜血染红了斑驳的墙砖,顺着缝隙汩汩流淌,汇聚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溪流。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破损的兵刃、碎裂的甲胄散落一地。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嘶吼、兵刃疯狂的碰撞声以及内力爆发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独眼狼”邱彪如同真正的疯魔,手中那柄门板大小的鬼头刀挥舞得泼水不进,浓郁的黑色煞气缭绕刀身,每一刀劈出都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威力骇人听闻。
城主与李教头、张馆主三人联手,此刻已是险象环生,只能勉力支撑。
城主手中的精钢长剑已然崩裂出数个缺口,虎口震裂,鲜血染红了剑柄。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每一次格挡邱彪的重劈,都感觉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李教头一条左臂不自然地垂下,显然已被震断,仅凭右手持一杆铁枪,枪法虽依旧精妙,点、扎、挑、扫,专攻邱彪必救之处,奈何力量差距太大,长枪每次与鬼头刀碰撞,都被那恐怖的力量荡开,震得他气血翻涌,嘴角不断溢血。
张馆主情况稍好,他修炼的是偏重防御的土系功法,一双肉掌泛着暗黄色光泽,如同铜浇铁铸,多次硬撼邱彪的刀锋,但也已是强弩之末,双掌红肿不堪,掌骨恐怕都已裂开,每一次对撞都让他脸色灰败一分。
“哈哈哈!痛快!痛快!”邱彪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疯狂,攻势愈发狂暴,“就凭你们这三只老乌龟,也想挡你邱爷爷的路?给老子破!”
他猛地一个旋身,鬼头刀借助旋转之力,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以一式横扫千军,猛地拦腰斩向三人!
刀未至,那凌厉的刀风和凝练的煞气已然压得三人呼吸一窒!
“小心!”城主嘶声大吼,三人同时将剩余内力催谷到极致,剑、枪、掌合力迎上!
轰——!!!
一声远超之前的恐怖巨响炸开!
狂暴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周围混战的兵丁和匪徒都掀飞了出去!
咔嚓!噗嗤!
城主手中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应声而断!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垛口上,萎顿在地,一时难以爬起。
李教头的铁枪被硬生生砸弯,脱手飞出,他本人更是被那无可匹敌的力量震得双臂骨骼尽碎,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眼看是不活了。
张馆主双掌上的黄光瞬间黯淡、破碎,他惨叫着,双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整个人被劈得倒滑出十余丈,撞翻了一堆守城器械,昏死过去。
三大引气后期高手联手,竟被邱彪一刀击溃!一死两重伤!
半步筑基之威,竟恐怖如斯!
“哈哈哈!废物!都是废物!”邱彪状若疯魔,提着滴血的鬼头刀,一步步走向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城主,“老子先宰了你这个狗官,再杀光全城人,给老子山寨陪葬!”
城头上残余的守军看到这一幕,无不心胆俱裂,士气瞬间崩溃!剩余的几名黑云寨匪徒则发出兴奋的嚎叫,更加疯狂地砍杀着失去斗志的守军。
青阳城,眼看就要城破人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响起!
并非来自城外,也非来自城头任何一名守军或匪徒!
而是来自城内!来自靠近城墙的一处屋顶阴影之中!
那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用来支撑棚户的毛竹竿!长约丈许,碗口粗细,前端被削尖,此刻却如同被床弩发射出的巨型弩箭,裹挟着一股凝练到极致、冰冷刺骨的奇异力量,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邱彪的后心!
时机、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巅!
正值邱彪刚刚爆发全力、击溃三大高手、心神最为松懈、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绝对瞬间!
邱彪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悍匪,在那致命危机临身的刹那,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独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他想也不想,强行扭转身形,同时将鬼头刀向后格挡!
但他终究慢了一线!或者说,那根竹竿的速度和蕴含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估!
噗嗤——!
尽管他竭力闪避,那根灌注了无极真气的毛竹竿,依旧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撕裂了他护体的黑煞内力,从他右肩胛骨下方狠狠贯穿而入!强大的动能带着他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好几步!
竹竿前端透体而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和碎肉!
“呃啊——!”邱彪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嘶吼,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疯狂的杀意!
是谁?!竟然能伤到他?!还是用如此诡异的方式!
然而,袭击并未结束!
就在竹竿贯体的同时,另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邱彪侧前方的阴影中!
正是林初!
他不知何时已然潜至战场边缘,等待的就是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之后,邱彪重伤、心神震骇的绝佳时机!
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那柄普通的短匕,而是从黑云寨宝库中得来的那柄凡品上阶的利刃短刀!刀身寒光流转,隐隐有煞气呼应,却被他精纯的无极真气强行镇压、驾驭!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如同瞬移般贴近邱彪!体内引气期四层的无极真气毫无保留地注入短刀之中,使得刀身发出一阵轻微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最直接、最快的一记直刺!
目标——邱彪因剧痛和震惊而微微暴露出的咽喉!
这一刺,凝聚了他前世万载的战斗经验,对时机、角度、速度的把握已达化境!更是蕴含了他对邱彪功法运转、气血流动的精准预判!
邱彪刚刚遭受重创,剧痛钻心,气血翻腾,内力运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他看到了林初,看到了那柄散发着令他熟悉又心悸寒光的短刀,他想要挥刀格挡,想要后退,想要怒吼……
但,一切都太晚了!
快!太快了!
那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在他瞳孔中急剧放大!
噗嗤——!
利刃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邱彪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独眼猛地瞪大到极限,充满了极致的愤怒、不甘、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身形明显十分年轻的袭击者。
他想不明白,自己纵横黑云山多年,杀人无数,半步筑基的修为,怎么会……怎么会死在一个如此诡异的、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里?!
嗬嗬……
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漏气声,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伤口和嘴里喷涌而出。
轰隆!
他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在城墙上,震起一片烟尘。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头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独眼狼邱彪,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过于突兀!
从毛竹竿破空袭来,到邱彪被贯体重伤,再到林初如鬼魅般出现一击绝杀,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城头上所有还活着的人,无论是守军还是黑云寨匪徒,全都愣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斗笠少年,以及倒在血泊中、已然气绝的邱彪。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城墙。
唯有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衬托得这片区域愈发诡异。
那几个原本还在疯狂砍杀守军的黑云寨匪徒,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无边的惊恐和骇然!
三当家……死了?!那个如同魔神般不可战胜的三当家……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秒杀了?!
“三当家!!!”
短暂的死寂后,一名匪徒发出凄厉的尖叫,如同见了鬼一般,转身就想逃跑!
这一声尖叫,也惊醒了其他人!
守军们虽然同样震惊莫名,但看到最大的威胁已然伏诛,求生的本能和残存的士气瞬间被点燃!
“杀!杀了这些土匪!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怒吼,残余的守军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地扑向那些已然胆寒失措的匪徒!
兵败如山倒!
首领被杀,剩下的匪徒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半分战意,顿时如同无头苍蝇般,有的还想负隅顽抗,有的则只想逃命,瞬间被士气大振的守军分割包围,乱刀砍死!
城头上的战局,顷刻逆转!
而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林初,却在击杀邱彪之后,看都未看战场一眼。
他弯腰,极其熟练地从邱彪尸体上搜出了那块代表着三当家身份的“黑云令”以及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储物袋,又随手捡起了那柄沉重的鬼头刀(此刀材质特殊,或许可熔炼材料)。
然后,他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城墙的阴影之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他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清晰的背影。
直到他消失后好几息,才有守军军官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喊道:“刚…刚才那位义士呢?快去找到他!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您怎么样了?”
混乱中,有人慌忙去扶起重伤的城主,有人继续清剿残余匪徒,也有人试图寻找那位神秘的斗笠少年,却一无所获。
城主脸色惨白,捂着胸口,看着邱彪的尸体和消失无踪的神秘人,眼中充满了震惊、后怕、庆幸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救了青阳城,却又如此神秘地消失……
而此刻,林初早已远离了喧嚣的城墙。
他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在屋顶巷陌间快速穿梭,很快便回到了百草堂。
从后窗悄无声息地滑入后堂,他迅速换下沾染了淡淡血腥气的衣衫,将其与那根立下奇功的毛竹竿一同处理掉。那柄凡品短刀和鬼头刀则擦净血迹,与之前的战利品一同藏入床底。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盘膝坐下,仿佛从未离开过。
外面街道上,传来守军清剿残敌、安抚民众的喧嚣声,以及劫后余生的人们发出的各种声音。
前堂,陈老似乎也听到了消息,激动地拍着门板:“林少爷!福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土匪头子被杀了!土匪被打跑了!我们得救了!”
福伯挣扎着想要起来,老泪纵横:“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林初缓缓睁开眼,眸中古井无波。
他伸出手,感受着体内因为刚才那倾力一击而消耗大半、此刻正缓缓恢复的无极真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蝉已死,螳螂重伤,而黄雀……已然归巢。
接下来,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他看了一眼床底下的那几个麻袋和箱子,又感知了一下怀中那枚得自邱彪的、空间似乎不小的储物袋。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