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山谷,这片曾见证三年前那场绝世之战的死寂之地,如今依旧被永恒的绝望所笼罩。狂风如亘古的诅咒,在山谷间疯狂冲撞,发出似万鬼同哭的尖啸,卷起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灰霾,一次次掀开地表,露出层层叠叠、早已白骨化的残肢断颅。
地面忽然剧烈震颤,仿佛大地之心正在碎裂。天际雷云翻涌,无数紫黑色的电蛇撕裂长空,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深渊核心的崩解之音——星罗班昔日布下的韵力封印,竟在瞬间被一股无可形容的绝对力量彻底贯穿!
下一刻,混沌原始之力如天倾般奔涌而出。这已非从前那种污浊的能量,而是极致冰冷、极致纯粹的毁灭洪流。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成尖锐的黑色冰晶,大地崩裂为焦炭般的碎块,仿佛万物都在它的威压下哀嚎、消亡。
就在这滔天混沌如暗潮般向两侧分流的刹那,一道庞大得几乎遮蔽视野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身如山岳,魔躯巍峨,仅仅是立在那里,就令四周的空间剧烈扭曲。虬结的肌肉如同被深渊锻造过的黑钢,缠绕着如有实质的煞气与不祥的暗纹。他的每一步落下,大地便陷落三分,裂痕如蛛网般蔓延,仿佛整个世界都无法承载他的存在。
混沌如臣服般在他周身翻涌,他抬起头,一双猩红如血月的眼眸穿透黑雾,目光所及,连光芒都仿佛被吞噬。
——混沌之主,已然苏醒。
混沌之主屹立于毁灭风暴的中心,那双猩红血目穿透层层黑雾,落向遥远虚空中某一点,仿佛凝视着一段已被尘埃淹没的过往。他缓缓抬起一只巨掌,掌心之中,一枚赤红色的念珠正幽幽旋转,泛着不祥的光泽。
“黯……”他低沉开口,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互相碾磨,裹挟着一种近乎嘲弄的惋惜,“你竟以为你的败亡,是一场算计。”他摇了摇头,庞大如山脉的身躯带动周遭混沌为之翻涌,“何其愚蠢……又何其可惜。”
他曾赋予那个孩子力量与新生,将他从濒死绝境中拉起,亲手塑造出足以席卷九州的黯大人。可最终,那个他一手栽培的“魔王”,却选择了另一条路——一场故意输掉的战争,用自身的陨落,换来他这位真正源头彻底复苏的时机。
“呵。”一声轻蔑到极致的冷笑自混沌之主齿间溢出,那笑声中却翻滚着最为纯粹的憎恶。他的目光掠过念珠,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如今病弱瘦削,仍在研究混沌与韵力的白发青年——白糖。
“星罗班……念珠的使者……”他五指猛地收拢,那枚念珠在他掌心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捏得粉碎,“便是你们,用那可笑的‘信念’,毁了我最完美的容器。”
他看得见白糖如今的模样,那清俊却羸弱的轮廓,那被病弱和内心煎熬吞噬了的昔日光芒。但这景象只让他感到快意与不屑。
“但这毫无意义。”混沌之主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回荡在彻底死寂的山谷中,“黯的牺牲,只会让你们迎来……更为彻底的终结。”
磅礴无尽的混沌原始之力以他为核心轰然爆发,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威压降临世间!
在猫土大陆的中心地域,巍然悬浮着一座空中之城——巡域庭。它不依托凡尘,不染俗世,周身祥云缭绕,光芒清冽如洗,虽无金碧辉煌之饰,却自有一派庄重恢弘之气。建筑多以素白玉石与深色原木构筑,线条简练而气韵流动,廊柱耸立、飞檐静默,于极简中见大美,于空灵中藏深意。此处,正是十二宗于黯灭之战后共建的同盟之所,执掌猫土秩序之核心。
大殿之内,气氛肃穆而宁静。几位年长的京剧猫——包括声名显赫的叽里咕噜,正围于一张宽大的古木案前。他们眉目慈和,气度雍容,银须白发间皆是岁月沉淀的睿智。平日从容淡定、笑意温文的宗师们,此刻却个个眉头深锁,面容凝肃,指尖划过古籍纸页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沉重。
殿下,伫立着两位身形出众的京剧猫。其一为男子,身着深黑暗金纹的打宗服饰,身材高大挺拔,如松如岳。他面容俊美近乎凌厉,五官似刀削斧凿,深邃眉眼间既有俊逸之姿,又隐现一抹妖冶般的锐利。此时他正凝神翻阅手中积累了整整三年的韵力研究笔记,目光如炬,却掩不住眼底血丝遍布。另一人为女子,一袭绛色劲装,英气逼人。她脑后悬一枚皎洁月牙状饰物,容颜冷峻而绮丽,如寒月落雪,清艳中自带疏离。她也正专注检视自己所整理的混沌波动图谱与阵法推演。
“不对……仍是不对……”
男子——武松,近乎偏执地疾速翻动纸页,声音沙哑而低沉。三年来,他踏遍十二宗藏书古阁,阅尽万千典籍,将韵力与混沌之关联推演至前所未有的精细。他们早已察觉当年大战背后所藏之诡谲与未明之阴谋,却因关键记载散佚,始终无法推算出混沌之主彻底苏醒之期,亦难寻完美应对那极致混沌侵蚀之法。
正当他剑眉紧蹙、心神焦灼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之音——
小蘑菇驾着飞行加速器,如一道流星疾坠于巡域庭外,云轨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尾迹。他甚至来不及稳住身形,便一路高喊着冲入大殿:
“大事不好!混沌之主……已于昨夜苏醒!”
他踉跄几步堪堪站稳,急喘着递出一份情报卷轴,“祂趁夜侵袭周边十所村庄,驻守京剧猫……全军覆没,无一村庄幸免!”
满堂寂然一瞬。
叽里咕噜接过急报,苍老的指节微微收紧。武松与明月亦各取一份迅速阅过,目光交汇间,已明彼此所思——
混沌之主既敢如此明目张胆发动袭击又再度退隐,绝非全盛之态,而是在试探虚实。阴霾山谷的封印已形同虚设,当务之急,是以阵法护住猫土余下疆域。
“庭主,”武松踏步上前,声音沉静却难掩紧迫,“明月与我愿即刻率队前往阴霾山谷外围,布下‘金元阵’。”
他继续陈述,语速快而清晰:“此阵乃我等三年推演所成,可引动元初锣余韵,融合极致韵力,形成广域守护结界。虽不能彻底诛灭混沌,但足以抵御其大规模侵蚀,为我们争取布防与反击之机。”
明月亦颔首补充,声线清冷如刃:“阵法需以韵力共鸣为基,分三重嵌套结构。我等已备好阵眼所需之物,并测算出最佳布阵方位。请庭主准许。”
几位长老对视片刻,眼中既有凝重,亦有欣慰。叽里咕噜缓缓颔首,终是长叹一声,望向殿顶那片依旧澄澈的苍穹:
“该来的,终究来了……既然如此,一切便托付于你们了。”
在步宗小苑内,梨花正值盛放,云蒸霞蔚,香风徐来。细雪般的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一地,也悄然缀上树下人的肩头与发梢。
梨树下坐着一位白发青年,正是白糖。他一身素衣,清俊出尘,面容温润如玉。眉如墨画,眸似秋水,唇边含着一缕浅浅笑意,正专注地翻阅手中书卷。这三年来,他身子虽已养回大半,不再如当初那般形销骨立,却仍略显清瘦,依稀难复旧日风姿。
此时,一名蒙面人缓步踏入小苑,身后的小叶轻快地锁上院门,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白大哥,你看谁来了!”
蒙面人抬手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正气凛然的容颜。那人长须飘拂,衣着朴素却难掩通身矜贵之气,举止间自有威仪——正是步宗宗主,风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