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言操控着轮椅缓缓走进。乌木轮椅的轮轴裹了静音绒布,碾过地面的声响轻而沉,像一块石子投入凝滞的湖面,恰在此时,洛清和与江令仪的谈话,也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这时间掐得竟分毫不差,不多一分拖沓,不少一分仓促,恰好卡在了这不上不下的微妙节点上。
“江大人,那我就先告辞了。”洛清和抬手对着江令仪俯身行礼,身子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透着几分不卑不亢,拱手时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微张,正是南宣国那边特有的礼仪,似乎已经成了无需思索的肌肉记忆,如同呼吸般自然,却在此时,被庭中冷风吹得格外刺目。
江令仪神色如常,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温和得听不出情绪:“慢走。”
两人简单道别后,洛清和便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她的步伐平稳,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淡然,眉眼间不见半分波澜,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当洛清和行至叶璟言身侧时,原本平视前方的目光却骤然偏了偏,如同被针尖猝然刺痛般,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投来的视线。
那回避快得如同错觉,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晃动,唯有眼底深处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那是藏着秘密的人遇见窥探者的本能设防,稍纵即逝,便被一层厚厚的平静表象彻底掩盖。
身后,叶璟言静静望着洛清和离去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才慢慢收回目光,方才那一瞬间的南宣国礼数,他看得十分真切。
刚才那个女人,难道会是南宣国派来的人吗?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冒出来,就被叶璟言立刻掐灭了。他的眉峰猛地一蹙,眼底凝着沉沉的疑云,心底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不对,太不对劲了,这里面绝对藏着猫腻。
她们的动作实在太刻意了——方才她们两个见面,女人用南宣国的方式行礼,还有她外表上的破绽,如此种偏偏都撞在了叶璟言的视线里,简直就像刻意编排好一出戏,专门演给他看一样。
叶璟言心念急转,指节骤然收紧,瞬间想通了关键:她们就是故意让他生出“对方是南宣国人”的猜测,再借着这个猜测,一步步把他往错误的方向引。
能在叶明昊那个老变态手底下周旋这么多年,还依然安然无恙,叶璟言的心思本就缜密得如同织就的蛛网。不
过短短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便在叶璟言的脑海里翻涌交织,从南宣国的朝堂势力,到叶明昊等人近期的动作,一一闪过,可是很快,叶璟言又被一个新的疑问困住,眉峰皱得更紧:那女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她们两个安排这么一出误导人的“戏”,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另一边,毛球舒展着蓬松的羽翼,稳稳在空中飞行,下面的都城已经渐渐看不见了,洛清和坐在它柔软的背羽间,挑了块最软和的皮毛待着,整个人懒懒散散地斜靠着,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乌黑的发丝,嘴角勾着几分戏谑的笑,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风里:“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洛清和转头望了望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清风掀起她墨色的衣袂,发丝拂过脸颊,她却毫不在意,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们这些人啊,心思绕得比九曲回廊还多,一点小事也要掰扯出七八层弯弯绕绕,原本简单的事情,愣是被他们自己弄复杂了。”
一边说着,洛清和一边自然而然地往相柳肩头一靠,双手熟练的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挨的很近。
洛清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语气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自信:“所以啊,我反倒能借着他们这份过度思虑,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让他们乖乖按我的想法行事。”
相柳垂眸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洛清和,忍不住抬手,将那缕飘到她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相柳墨色的眼眸里映着洛清和明媚的笑颜,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纵容:“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