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和与沈清晏相约见面的地方,选在了沈清晏昔日的公主府。这座府邸曾见证她从懵懂稚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草一木都透着熟悉的暖意,如今却已染上几分离别的意味——待册封礼结束,她便要正式搬入东宫,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
这里于沈清晏而言,是独属于她的一方天地,藏着她不愿与人分享的过往与心事,因此她对“外人”的闯入向来十分排斥——尤其是那只名为相柳的九头蛇妖,沈清晏更是打心底里不愿他踏足此处,有时甚至会生出几分孩子气的念头,恨不得在府门前竖一块醒目的木牌,用最直白的字迹写上“相柳禁止入内”(不是)。
当然,相柳本就没有要踏足这座公主府的意思。他或许还会对叶明昭是否心怀不轨多有提防,但沈清晏这点小姑娘家的心思,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排斥,相柳向来懒得计较,更何况他此刻确实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忙。
西宁国暗中提供给北元军的一批战略物资,正需他亲自去盯着。那些粮草、兵器皆是北元军眼下急需之物,稍有差池便可能影响战局走向,容不得半分马虎。
相柳一向分得清轻重缓急,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招惹沈清晏——哪怕是看在叶明昭的面子上,相柳也不会这种时候去“刺激”她女儿。
一个国家实际上的掌权人与未来的继承人,所能调动的力量当真天差地别。此前沈清晏与洛清和、相柳三人一同谋划的那些事,相较于叶明昭如今能为北元军提供的支持,简直如同孩童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叶明昭愿意出手相助北元军,固然有洛清和与沈清晏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大局考量——南宣国野心勃勃,势头正盛,一旦北元军被彻底打垮,失去了这层牵制,叶明昊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西宁国。唇亡齿寒的道理,叶明昭比谁都明白。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叶明昊从来都不会顾念任何情分,哪怕对面是他的亲妹妹叶明昭——对于叶明昊来说,只要人还活着,留在他身边就好,至于对方的尊严、情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他也完全不在乎。
……
沈清晏将手中的卷宗往桌上一推,夸张地长叹了口气,那股子憋了许久的委屈劲儿顺着话音蔓延开来:“你是不知道啊,我最近可是忙得要死!”
沈清晏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眼底带着明显的倦意,却又透着几分娇憨,顺势往洛清和的肩膀上一靠,像只寻求慰藉的小猫般蹭了蹭,语气软糯地撒娇:“宫里的琐事堆成了山,既要跟着学处理朝政,又要应付各种礼仪教习,我现在连想出门透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早知道册封皇太女会这么累,每天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当初说什么也得让你陪我一起住在宫里,好歹有个人能跟我搭个话、分分忧。”
洛清和被沈清晏这突如其来的依赖弄得一笑,连忙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后怕:“可别!你自己天天嫌弃宫里的规矩繁琐,吃饭要按时辰、说话要讲分寸、走路都得踩着规矩来,难道我就能受得了?”
她微微蹙眉,想起宫墙之内的压抑氛围,连连摇头:“那种处处受限、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待久了怕是要闷出病来。”
听到洛清和这般直白的抗拒,沈清晏忽然直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倔强的光芒,像是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握紧小拳头,郑重其事地对着洛清和承诺道:“那我将来一定要把这些破规矩都废了!”
沈清晏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规矩本就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这世上哪有反过来被外在条条框框困住的道理?得是多没用的人,才会被这些繁文缛节绑住手脚,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都是给自己找理由罢了!”
洛清和看着沈清晏一脸认真、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期许:“好啊,我相信你。”
她的目光落在沈清晏闪烁着光芒的眼眸上,缓缓补充道:“西宁国的未来,可就全靠你了。”
被洛清和这般信任与托付,沈清晏的胸膛不由得挺得更直,骄傲地仰起头,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声音清亮而有力:“你就瞧好吧!现在这些都只是开始,我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呢!”
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像一束耀眼的光,在沈清晏的眼底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