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和语气轻淡得像在说寻常小事:“就算她是在利用我又如何?”
她抬眼看向对面立着的人,眸中映着天边的暖阳,“君子论迹不论心,这笔交易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可图,不过是合作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没有必要亲自去见她。”
相柳的声音透着几分寒意,他双手负在身后,白色衣袍在风里绷出紧绷的线条,明明下颌线绷得发紧,却仍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万一她……”
话未说完,相柳便顿住了。
相柳并非觉得洛清和“无力自保”,他自然信任对方的能力,毕竟真要论武力,能胜过洛清和的人屈指可数。
可相柳怕的从来不是明刀明枪,而是那些藏在笑靥里的阴私算计,是淬在茶水中的无声毒药,是人心深处最难测的叵测。万一对方借着合作的由头“使阴招”,洛清和岂不是要吃亏?
洛清和自然懂相柳的顾虑。她当然能读出那份沉甸甸的担忧。
她不由得心中一暖,像是有团温热的水汽漫过心湖,可这份暖意终究抵不过心底那份执拗的信任,感情还是占了上风。
“她不会的。”洛清和轻轻打断了相柳的话,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我相信她。”
这简短的七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寒潭,瞬间让相柳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仿佛吸尽了周遭的光,连他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淡漠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阴云,显然是对这份“信任”极不认同。
洛清和见状心中一动,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抓住了相柳的手。指尖触到相柳微凉的掌心时,像是一道暖流瞬间窜过。
紧接着,洛清和眨了眨眼睛,对着相柳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狡黠,声音也软了下来:“所以,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下。”
……
因为洛清和说她“讨厌”皇宫,所以叶明昭特意将与洛清和的会面地点,选在了城郊那片开阔的平原之上。
此处地势平坦无垠,极目远眺,四方景致皆毫无遮挡,连半株能藏人的矮树都寻不见,彻底断绝了设伏布陷的可能。
只要洛清和有半分想要离开的念头,转身便能融入旷野的苍茫之中,绝对没有一人能够上前阻拦。
相柳已已经将这平原及周遭都探查得一清二楚,却如同洛清和预料的一样——无任何隐藏高手。
叶明昭,确是孤身一人赴约而来。
可今日这般举动,已然超出了“谨慎”的范畴,满是毫无保留的诚意。试想,在这空旷无依之地,孤身面对立场未明的洛清和,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亲手交到了对方手中。
相柳见惯了人心叵测与尔虞我诈,便是将这局面换到自己身上,他也自认难以做到这般全然的信任。
谁能想到,作为西宁国实际上的掌权人,叶明昭居然能够为洛清和做到如此地步,将自己的安危与身份全然抛却,实在是让人非常惊讶。
也难怪拥有读心术的洛清和,会选择相信叶明昭,一直都对她抱有那么强烈的感情。
因为叶明昭确实值得——只要她愿意对一个人好,那她就会做到极致,让人无可指摘。
可谁都别忘了,叶明昭能将温柔与信任给得如此彻底,也能将冷酷与决绝贯彻到底。若是有人敢触碰她的底线,那叶明昭便会收起所有的温情,露出掌权者最凌厉的獠牙。
叶明昭会用最狠的方式告诉世人,她的仁慈,从来都不是无底线的。
当洛清和的脚步踏上那片空旷的平原,目光与不远处的身影相撞的刹那,她心头盘旋许久的最后一丝疑虑,如同被正午的阳光穿透的晨雾,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风轻轻拂过,卷起叶明昭鬓边的几缕发丝,却丝毫未能撼动她周身的沉静。
岁月仿佛格外偏爱叶明昭,未曾在她眼角眉梢刻下半点风霜,她依旧是洛清和记忆中那般模样——一袭月白锦袍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沉稳得像是历经千年的山岳,哪怕立于这天地开阔的荒塬之上,也自带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仪。
她的神情冷静自持,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扰其心神,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盛满了历经世事沉淀后的坚定与智慧,像是早已看穿了洛清和心中所有的忐忑与不安,也洞悉了这世间所有的纷扰与纠葛。
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叶明昭先是定定地看了洛清和片刻,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威严的眼眸,此刻却漾起了层层暖意,温柔的目光如同春水般包裹着洛清和,
叶明昭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却真挚的笑意,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你长大了。”
话音落下,叶明昭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轻轻颔首,语气里满是欣慰与珍视:“真好。”
洛清和望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指尖微微泛白,原本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
洛清和望着叶明昭,目光里翻涌着委屈、思念与欢喜,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唤:“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