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画皮客户的要求果然细致到令人发指。采光通风、湿度控制、衣帽间大小、化妆镜的灯光角度……凌一拿着那份堪比专业室内设计需求清单的备忘录，跑遍了市中心几个高端楼盘，才勉强找到两套符合要求的公寓。

看房当天，凌一提前到达约定小区门口。十点整，一辆极其拉风的红色跑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一位穿着最新季高定套装、戴着遮住半张脸墨镜、身材窈窕动人的女士走了下来。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浓烈却并不艳俗的香气，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吸引着周围所有路人的目光。

即使墨镜遮面，凌一也能感觉到那后面是一张足以令人惊艳的脸庞。这就是魅小姐了。

“凌先生？”她的声音慵懒磁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

“是的，魅小姐您好。我是三界不动产的凌一。”凌一保持专业微笑，引她进入小区。

看房过程堪称一场极致挑剔的审美检验。魅小姐对每一个细节都吹毛求疵：

“衣帽间的层板间距不对，放不了我新订的那批鞋盒。” “浴室的水压不够，做水疗护理时会影响体验。” “邻居是不是养狗了？我好像闻到了一点不干净的味道。”

凌一全程神经紧绷，凭借着强大的职业素养和提前做的功课，一一耐心解答，并提出可行的调整方案。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位客户只是挑剔，不像山魈先生那样对现代设施完全陌生，也不像该隐先生那样有那么多“特殊”需求。

最终，魅小姐对其中一套顶层复式还算满意，尤其是那个360度无死角的空中露台和足以容纳百人衣帽间的主卧。

“就这套吧。”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得毫无瑕疵、却隐隐透着一丝非人美艳的脸庞，拿出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支票本，“价格按你说的，我需要最快速度入住。”

凌一刚要松口气，准备接过支票，异变突生！

小区绿化带里突然窜出三四只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眼睛赤红的小妖怪，形状像是老鼠和刺猬的混合体，吱吱叫着，目标明确地直扑魅小姐……手中那个华贵的宝石手拿包！

它们似乎被那上面浓郁的宝气和香气吸引了。

“啊——！”魅小姐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厌恶和愤怒，“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臭虫！别碰我的包！”

她似乎极其忌惮这些污秽之物，连连后退，花容失色，却不敢直接用手去驱赶。

凌一也吓了一跳，但比起上次面对豺狼精的无力，这次他反应快了不少。他下意识就想抽出电动车座底下那把工兵铲——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至少能壮胆。

然而，就在他念头刚动的瞬间，那些原本疯狂扑向手拿包的小妖怪们，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凌一！

它们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更吸引它们、或者说让它们本能感到躁动的东西，发出一阵更尖锐的吱吱声，竟然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手拿包，转而朝着凌一扑了过来！

凌一：“？？？” 什么情况？仇恨转移了？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几只散发着恶臭的小妖已经扑到近前！他甚至能闻到它们口中腥臭的气息！

危急关头，凌一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恼怒——这些东西太脏了！离他远点！

就在他情绪剧烈波动的这一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气息淡得几乎无法察觉，人类甚至大部分妖物可能都感知不到。

但对于那几只正扑过来的、灵智极低却对某些气息格外敏感的小妖来说，却如同遭遇了天敌的威压！它们扑在半空中的身体猛地僵住，赤红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发出一声凄厉过一声的哀鸣，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样，纷纷从半空中跌落在地，然后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窜回绿化带，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凌一还保持着抬手格挡的姿势，愣在原地，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些小妖怪……怎么突然就跑了？被他的工兵铲吓跑的？可他根本没来得及抽出来啊？

一旁的魅小姐也愣住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凌一，又看了看小妖怪消失的方向，那双美艳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她刚才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瞬间的、让她都心悸了一下的奇异波动，虽然极其微弱，但那本质的层次却高得吓人……是从这个人类中介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收起脸上的惊慌，重新戴上墨镜，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模样，但语气却微妙地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探究：“凌先生……倒是深藏不露。”

凌一一头雾水，只能干巴巴地回道：“可能……它们突然肚子疼？”

魅小姐：“……” 她似乎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深深看了凌一一眼，没再追问，只是快速签好支票递给凌一：“手续尽快办。我希望下周就能搬进来。”说完，她便转身快步走向跑车，仿佛不想再多待一秒。

凌一拿着支票，看着跑车绝尘而去，心里充满了问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诡异的一幕。那些小妖怪为什么突然转向攻击他？又为什么突然仓皇逃窜？

还有魅小姐最后那句话和那个眼神……

他想起之前面对该隐先生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还有胡老板，虽然嘴上嫌弃，却也对他多有照顾。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自己身上真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才能被“三界不动产”录取？所以才会吸引那些非人类客户？所以才能吓跑那些小妖怪？

可他就是个普通人类啊！父母双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一路勤工俭学读完大学，当了社畜……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等等……父母？

凌一皱起眉。他对父母的印象极其模糊，福利院院长只说他是被人在一个雨夜放在门口的，襁褓里除了一张写着他名字和生日的字条，别无他物。

以前他从未深想过，只觉得是命运弄人。但现在，结合这些天的离奇经历……

他的身世，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

那股吓跑小妖怪的微弱气息……到底是什么？

凌一站在小区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普通人，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或许，并没有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么“普通”。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