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哉的同事们

经历了山魈客户和豺狼精的惊魂插曲后，凌一深刻认识到“三界不动产”的工作性质远比他想象的“刺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公司……或者说，对自己的同事们，有一个更清晰的认知。总不能每次都等胡老板神兵天降吧？

他想起入职那天，胡遇似乎提过一句公司还有别的员工，只是他当时光顾着震惊和高薪，没细问。

于是，在一个难得没有外出任务的下午，凌一决定去公司总部——也就是那栋阴森老洋房——探探班，顺便“偶遇”一下未来的同事们。

再次踏入这栋爬满藤蔓的老建筑，凌一的心情已然不同。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办公区今天居然有点“人气”。

靠窗的工位上，坐着一个穿着时髦卫衣、破洞牛仔裤，耳朵上挂着至少五六个耳钉的红发青年，正戴着耳机，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得飞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飞速滚动。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来，红发青年百忙之中抬起眼皮瞥了凌一一眼，那双眼睛竟然是罕见的竖瞳，闪烁着野性而锐利的光。他嘴角一咧，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立刻沉浸回他的代码世界。

凌一：“……” 这位同事，看起来就很不好惹，而且……原型莫非是猫科？

另一边，一个穿着熨帖西装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俊美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他动作优雅至极，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见凌一进来，他微微颔首，笑容温和得体，声音低沉悦耳：“新同事？你好，我是墨言。要喝杯茶吗？”

这人看起来正常多了，像个精英范儿的大学教授或者律师。但凌一敏锐地注意到，那飘出的茶香，带着一种极其淡雅、却让人心神宁静的奇异力量，绝非凡品。而且，他周身的气场虽然平和却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味道。

“你好，凌一。”凌一谨慎地点头回应，“谢谢，不用了。”

墨言笑了笑，也不强求，继续专注地摆弄他的茶具。

这时，里面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旗袍、风姿绰约的大美女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看到凌一，凤目微挑，红唇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哟，这就是胡哥新招来的小帅哥？看起来挺精神的嘛。”她声音慵懒磁性，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魅惑，但凌一却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柳姐，别吓着新人。”泡茶的墨言头也不抬地温和提醒了一句。

被称作柳姐的美女咯咯笑起来，走到凌一面前，将文件递给他：“正好，小凌一，帮姐姐把这个送到三楼档案室给龟爷爷。姐姐约了做指甲，要来不及了~”

她靠得有点近，身上传来一股馥郁又危险的香气。凌一下意识接过文件，还没反应过来，柳姐就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香气。

凌一拿着文件，有点懵。龟爷爷？三楼档案室？

“三楼走廊尽头那间。”敲代码的红发青年突然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沙哑，“小心点，那老乌龟脾气古怪，别踩到他地上的苔藓。”

凌一：“……谢谢。”苔藓？公司内部都长苔藓了？

他硬着头皮走上三楼。三楼比二楼更安静，光线也更暗。走廊尽头果然有一扇厚重的木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子，用古朴的字体写着“档案室”。

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极其缓慢、苍老，还带着点咕噜水声的声音：“进……来……”

凌一推开门，一股陈旧书卷和淡淡水汽的味道扑面而来。档案室极大，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材质的卷宗，有竹简、有帛书、有线装书，甚至还有刻着符文的玉简。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类似水池的装置，里面似乎还飘着几片叶子。

一个穿着深褐色长袍、背上似乎有点微微隆起、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水池边的一张太师椅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慢吞吞地擦拭着一块龟甲。他动作慢得仿佛定格动画，地上果然如红发青年所说，有些潮湿，甚至真的生着一层薄薄的、绿油油的苔藓。

“龟、龟爷爷？”凌一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苔藓，把文件递过去，“柳姐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老乌龟”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了凌一足足有一分钟，才慢悠悠地开口，每个字都拖着长音：“哦……是小柳啊……放……那儿吧……”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堆满了卷宗、几乎看不到原本颜色的桌子。

凌一依言放下文件，准备告辞。

老乌龟却又慢吞吞地开口了：“新来的……人类小子？”

“是的，龟爷爷。”

“嗯……胡遇那小家伙……倒是会挑人……”老乌龟咕哝着，语速慢得让人心焦，“好好干……别学楼下那只小猫咪……整天吵吵嚷嚷……也没见敲出个金山来……还有那只赤狐狸……整天就知道臭美……”

凌一：“……” 小猫咪？赤狐狸？这是在说红发青年和柳姐？

“还有……小墨……泡那茶……几百年了……也没点新花样……”老乌龟继续慢悠悠地吐槽，仿佛公司里的每个成员他都了如指掌，且都能挑出毛病。

凌一只能尴尬地站着，不敢接话。

好在老乌龟似乎也说累了，挥了挥布满皱纹的手：“去吧……年轻人……脚步轻点……别震着我的宝贝苔藓……”

凌一如蒙大赦，赶紧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轻轻带上门。

回到二楼，他长长舒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像经历了慢动作播放的一个世纪。

红发青年——猫科妖，技术宅，暴躁。 墨言——温润如玉但深不可测的妖，茶道高手。 柳姐——狐妖，风情万种，但似乎喜欢偷懒使唤人。 龟爷爷——真·乌龟妖，档案管理员，慢性子，毒舌元老。

再加上老板九尾狐胡遇，客户吸血鬼、山魈、兰花精……

凌一揉了揉眉心。他的同事们，果然没一个正常人。

这“三界不动产”，根本就是个大型非人类再就业中心吧？！

他正暗自吐槽，手机响了，是“三界通”APP的提示。

【新客户预约：魅小姐（画皮）】

【需求：寻找一处采光通风极佳、带超大衣帽间和专业化妆间的公寓。预算高。】

【看房时间：后天上午10点。】

【客户特征：容貌极美，注重外表，对光线和湿度要求苛刻。请谨慎评价其妆容衣着。】

凌一看着“画皮”两个字，沉默了几秒。

行吧，看来他的非人类客户图鉴，又要新增一页了。

他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里奇形怪状（？）的同事们，忽然觉得，比起即将见到的客户，这些同事显得……格外亲切了起来。

至少，他们现在是自己人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