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看着挡在身前的月白青与月紫苑，周身的黑雾翻涌了一瞬，却并未露出半分怯意。它缓缓抬手，指尖的黑雾凝成一缕细链，轻轻晃了晃：“你们以为，我跟着他回来，是为了什么？”
月苕荣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死死盯着那团黑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黑影轻笑一声，那笑声里竟藏着几分与月星蓝如出一辙的无奈，“本体从定下新世界计划的那天起，就只给我下了一个命令——护着她的每一个家人，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这八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得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月庭芜的火球“噗”地一声熄灭了，他怔怔地看着黑影，眼底的怒火一点点褪去，只剩下茫然。
“可……可小六她……”月缃叶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想起了她花白的头发，想起了她脸上那半边冰冷的面具。
“她算错了一件事。”黑影的声音冷了下来，黑雾翻涌得更厉害，“她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换来你们的安稳。她以为，把所有的黑暗都扛在自己肩上，你们就能活在阳光下。可她忘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们之中，有人死了。”
“死了……”月烟红喃喃自语，他想起了未来的月紫苑描述的那些画面，想起了月白青的自杀，想起了月星蓝化作蓝光消散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对，死了。”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本体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殉情’这两个字。她算到了所有的意外，却没算到，你们对她的执念，会深到这个地步。”
它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来了。我带着未来的你们，回到这个时间点，不是为了改变结局，而是为了修正计划。”
“修正？”月苕荣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怎么修正？”
“抹去你们的记忆。”黑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抹去所有关于月星蓝的记忆，抹去所有关于污染、关于副本、关于死亡的记忆。让你们忘了她，忘了那些痛苦的过往，忘了这个世界曾经历过的浩劫。然后，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不可能！”月苕荣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我们不可能忘了她！她是我们的妹妹，是我们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由不得你们。”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这是本体最后的愿望，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话音未落，那团黑影突然化作无数道细小的黑雾，朝着众人扑了过来。月白青眼疾手快，抬手凝聚出一道冰墙，挡在众人身前。可那些黑雾却像有生命一般，绕过冰墙，钻进了众人的衣领、袖口，甚至是发丝里。
“滚开！”月庭芜怒吼着，周身燃起熊熊烈火，试图将那些黑雾烧尽。可那些黑雾却像是不怕火一般，在火焰中穿梭自如，甚至还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月苕荣看着那些钻进自己身体里的黑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翻江倒海。他想起了小时候，月星蓝拽着他的衣角，吵着要他陪她去摘玫瑰花；想起了她偷偷在他的画纸上画小猫，被他发现后，吐着舌头跑开的样子；想起了她被污染后，强忍着痛苦，对着他们笑的模样……
这些记忆，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怎么能忘？
怎么舍得忘？
“二哥！”月紫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月苕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你怎么样？”
月苕荣摇了摇头，想要说自己没事，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那些黑雾正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记忆，那些关于月星蓝的片段，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
他慌了，他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些记忆，可那些记忆却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抓不住，留不下。
“别挣扎了。”黑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这是本体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你们应该珍惜。”
“珍惜？”月苕荣在心里怒吼，“这不是珍惜，这是背叛！是对她的背叛！”
可他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些黑雾像是无孔不入的藤蔓，缠绕着他们的四肢，钻进他们的脑海，一点点抹去那些关于月星蓝的记忆。月白青的冰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月庭芜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月烟红的土墙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月缃叶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他们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
门口的月星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月苕荣的脸上，落在月白青的身上，落在每一个家人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的头发，已经彻底白了。那半边面具下的脸颊，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隐约可见森白的骨茬。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脚步也越来越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挥了挥。那些黑雾像是受到了召唤，瞬间变得更加汹涌，疯狂地钻进众人的脑海。
月苕荣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看着门口的月星蓝，想要喊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她的名字了。他只觉得，那个站在门口的人，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痛。
可他想不起来，她是谁。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
意识，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月苕荣似乎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很轻，很温柔，像一朵盛开的蓝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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