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父母收养的弟弟黎悯，不或者说是“黎亿”，实为隐氏少主下凡历劫。与黑瞎子倾心相守三年，却为吴邪计划被弃古潼京。蛇毒入侵一夜白发，记忆苏醒那日他轻笑相问： “你说情劫一生只能动一次心，那这次算谁的？” 家族长老躬身递上利刃：“情劫失败，请少主亲手断念。” 远处忽然传来黑瞎子撕心裂肺的呼喊—— 黎悯手腕一转，刀尖竟直指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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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潼京地下的阴冷，是能渗进骨头缝里的那种，混着千年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黎悯靠坐在残破的壁画下，感觉身体里的热量正随着手臂上那两个发黑的齿孔一点点流走。

冰冷的麻痹感自伤口蔓延，爬过手臂，窜向心口，所过之处，血脉都像是要冻僵。他艰难地抬眼，视野已经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不远处，黑瞎子正半抱着昏迷的吴邪，焦急地拍打他的脸，声音是黎悯从未听过的惶乱：“天真！醒醒！坚持住！”

那声音刺耳得很。

就在几分钟前，是黑瞎子一把将他从吴邪身前扯开，推向了那条从壁画阴影里弹射而出的黑毛蛇。力道又狠又准，毫不犹豫。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瞬间黑瞎子眼中的决绝——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护住身后那个全然信任地跟着他走进这绝地的人。

他被推得踉跄撞上石壁，毒牙精准地没入皮肉。而黑瞎子连多看一眼的余暇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那个因吸入毒瘴而软倒的吴邪。

剧烈的灼痛之后，是现在这种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冷。黎悯闭上眼，试图运转家传的心法，但那霸道的蛇毒蛮横地冲撞着，反而激发出更深的寒意。他蜷缩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细碎的轻响。

这动静终于引来了注意。

“小七？”

黑瞎子的声音靠近，带着一丝尚未从对吴邪的担忧中完全抽离的急促。他的手探过来，碰到黎悯的额头，又被那冰凉的体温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黑瞎子的眉头拧紧了，终于看清他手臂上发黑的伤口，“被咬了？！”

黎悯想笑一下，想问他现在才看到吗，是不是吴邪没事了，所以终于能分一点目光给自己这个“工具”了？但他说不出话，只是掀起眼皮，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了一层灰的琉璃，映着黑瞎子少见的、带着点慌乱的脸。

“妈的，是那种蛇……”黑瞎子低骂一声，迅速从背包侧袋掏出解毒剂，用牙咬掉针帽，抓住黎悯冰冷僵硬的手臂，将药液推了进去，“忍着点，这药劲大。”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与非人的蛇毒冲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更剧烈的痛苦。黎悯闷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又脱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黑瞎子扶着他，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手指下意识地在他冰凉的胳膊上搓了搓，似乎想替他驱散一点寒意。他的动作有点急，带着一种试图弥补什么的仓促。“会没事的，这血清是针对性的……”他的话像是在安慰黎悯，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吴邪在那边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黑瞎子搓动的手瞬间停住，视线几乎是本能地转向了那个方向。

黎悯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点点试图传递过来的、微薄的暖意，消失了。

他看着黑瞎子侧过去的背影，看着他那副墨镜下此刻必然写满对另一个人的关切，看着他还虚虚扶着自己、却已然心不在焉的手。

一种比蛇毒更冷的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凿开了心口最深的某个角落。

三年。他跟了这个男人三年。陪他疯，陪他闯，陪他在一个个险恶的谜团里出生入死。他以为至少……至少有些东西是真的。

黑瞎子最终还是抽回了手，快速低声道：“你撑住，我去看看吴邪，他那边情况不好。”

他甚至没等黎悯的回应，就立刻起身回到了吴邪身边。

黎悯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小心翼翼扶起吴邪，喂水，检查呼吸，动作轻柔而专注。那才是他黑瞎子豁出性命也要护住的人。

自己算什么呢？

一个计划内的诱饵？一个必要时可以推出去挡灾的、有点用处的同伴？还是这三年里，偶尔能得到几分温存垂怜的……消遣？

冰冷的绝望如同古潼京最深处的黑暗，彻底吞没了他。意识开始涣散，视野逐渐变暗，唯有那冰冷的背叛感尖锐得刺骨。

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极致的冰冷和心碎里，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像是冰层解冻，又像是琉璃坠地。

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云雾缭绕的仙山楼阁，森严古老的宗族祠庙，一道冰冷威严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响起：“……此去红尘，断情绝爱，方证大道。若动妄念，劫火自焚……”

剧烈的头痛猛地攫住他，比蛇毒更凶猛。他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吟。

“小七？”黑瞎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又怎么了？”

黎悯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地宫昏暗的光线下，他原本乌黑柔软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一寸寸地褪去墨色，染上霜雪般的惨白。这诡异的变化无声无息，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

而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惯有的温和，甚至不是方才的痛苦和绝望，变成了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后的冰冷平静。那双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仿佛有无数破碎的光影在飞速流转、重组。

黑瞎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猛地转过头。

当他看清黎悯此刻的模样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小七？”他失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黎悯像是没听见。他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最终落在黑瞎子那张写满了震惊与无措的脸上。他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空洞，苍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疲惫和……嘲讽。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轻得像一声叹息，砸在黑瞎子心上，却重逾千钧：

“你说…”

“情劫一生…只能动一次心…”

“那这次…算谁的？”

黑瞎子瞳孔骤缩，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能、也最恐怖的词汇，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地宫深处那幅巨大的、描绘着诡异人首蛇身图腾的壁画，毫无预兆地迸发出刺目的白光！光芒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强大的力量波动让地面都开始震动。

白光之中，数道模糊的身影凭空浮现，身着式样古老的白色衣袍，气息缥缈而强大。为首的一位老者，面容古拙，眼神沧桑而淡漠，径直走向坐在地上的黎悯。

他无视了一旁如临大敌的黑瞎子和刚刚苏醒、茫然不知所以的吴邪，对着白发披散的黎悯，缓缓躬身，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双手奉上一柄寒气森森的短刃。那短刃造型奇古，刃身流淌着冷光。

老者的声音低沉，回荡在死寂的地宫中：

“恭迎少主归来。”

“情劫失败，尘缘当斩。”

“请少主——亲手断念。”

白发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