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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请勿讨论九链

超自然之致命公司

滤网在我们头上“扑”的一声承住了第一片。纸湿,薄,边毛刺像小针。第二片抖着落在框外,沿着白灯井外边缘滑过去。我用手背把它往滤网方向拨,手背皮被那毛刺扎了一下,疼得极细。纸背忽然浮出一点点红,是一个弯——“九”的尾。第三类知识防护在我脑子里完整炸开:看时不读,拆时勿联想。我盯着滤网纤维纹理看,尽量让那根弯在我脑子里只是笔画,不是字。

“白灯一格。”110233。

我把S-白灯开到最浅一点,白在滤网上像薄薄凝住,纸上的字被烫掉“意义”,剩下物质。那感觉像把一个词用橡皮擦掉,只留下纸上的凹。那只没有牌的人在我们身后没有走,他贴在墙边,像一条影子。影子在白下有了边。

喷气声在我们的白灯井上空一阵乱打。嗡鸣里掺了一个极短的裂音,“啪”,像某个温控断了。紧接着,整个白灯井“噗”地顿了一下。我的眼睛后面像被一只冷手按了一下。那一瞬间,如果我抬头,就会让白灯直接撞进我眼睛里。我不抬。疼是一扇门。我把指甲在手心里划了一道,疼把“仰望”的冲动钉在了骨头上。

“退。”110233声音稳。他带我们从白灯井边倒回侧廊,走服务井下去。那只无牌的人没跟,在门边点了点头,像向我们致谢,或者像向白灯致谢。他把手背翻过来,指腹在墙上轻轻划了一下,划出了我们的“痛”的节拍——两道短。划完,他把那道划痕用手掌抹掉。

“他会痛。”402711在下梯子的途中轻轻说。他吸了一口气,薄荷味从他鼻腔里出来一点,“他不是它。他是人。”

“去名。”我说。这两个字从舌头底下滑出的时候像一小片冷的东西,“九层去名。”

“别说。”110233收声。他把每一个可能变成“故事”的词都压灭了,让我们把手脚留给动作。

我们回到培训间,灯白了一下又稳。广播语速快了半拍:“E级三号,九层点检第一阶段完成。奖励已发放。扣除:滤网计米。提示:九层临时封闭。请勿讨论。”

“请配合。”402711自动接。他把音响破角用胶带缠了两圈,像给一个坏掉的玩具绑上胶,“今天你们有没有觉得——它们更像人,我们更像装置?”

“我们是‘流程节点’。”我说,“它们是‘样本’。样本学会了‘颤’,流程学会了‘请配合’。”

110233看我一眼,黑白清清的,“今天你认得那个无牌。”

“认得。”我说,“他抹掉了我们。”

“也许有一天,他会被抹掉我们抹掉他的那一刻。”402711替我接。他讲起这种话来,像把慢半拍的笑挂在牙齿上,不往外吐。

当晚,九号会议室的线上推送在食堂大屏幕上放了一遍。主持人笑,黑板上写着“福利与风险”。他的语尾有了“颤”。我在玻璃柜里的倒影里敲了两下,斐波那契,最后划。柜面倒影里那道没有字的影停了一秒,照着我们的疼在玻璃上划出了两道浅白,像指甲在玻璃上拉出来的雾。它学会了疼的样子。不是疼,是样子。

我笑了一下,笑把嘴角扯疼。我把路线图翻出来,在背面的四个问题下面加了一句:九层的无牌是谁?他来自哪里?我把这句用力写深,像希望它在Vβ-9夜里去重的时候还能留下一点凹。

半夜,广播没开,走廊的灯自己灭了一秒,亮了。红条在天花板上重复了一次“维修中”那样的白。我刚把终端扣上,又亮起来:“E级三号,九层回收补充:封存盒一件,标签‘请别看灯’。内部点检。请勿抬头。”

“请别看灯。”我念在心里,像在对一张很旧的照片打招呼。402711敲门三下,我在门里回他,斐波那契,最后划。他回。我们彼此确认活着。

服务井里上去还是那股没有温度的冷。我把祛晦剂-β抿一口,不敢两口。九层门内没了白的人,只有更白的灯。封存盒在去名室旁边,一个小铁盒,生锈,红手摸在盖上,标签“请别看灯”。我低头,撬。盐。线。封。盒很轻,像什么都没有。110233把盒塞进回收袋,“走。”

走到白门前,门缝里有风。风里有一丝细极的香,像把“祛晦剂”的甜磨得更细。这香不是策略,是某个机制泄出来的一点味。我们不进去。我们转回白灯井,挂扣固,再压一格白。我在滤网下看见一抹影像从另一侧走廊穿过——无牌。他没看我们,像我们也没看他。他走进去名室,站到那个白灯框里。他把自己胸前那块空白工牌挂到托架上。白灯落下,他的脸一寸一寸淡,像给你演一个字消失的戏剧。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划我们的暗号:1、1、2、3、5,最后两道划。他划完,笑了一下,笑轻得像一个人给自己哼了一声。然后他把手放下。他不是“样本”。他是人。他可能姓一个我永远不能读的姓。

“撤。”110233说。我们走。红绳门勒我臂弯一刀,痛把我的呼吸拉成一条线。

验收时A站在208门口,笑像图标。他扫我们工牌。“回收封存盒。奖励已发。提示:请勿讨论九层。请勿讨论去名室。请勿沉湎观察。第三类知识逆袭风险上升。”

“逆袭?”402711揶揄,“今天你这个词讲起来像有人教你的。”

“第三类知识来源不重要。”A笑,眼睛没有焦点,“重要的是——你们在白灯井下停留超指标三秒。请勿沉湎。”

“谢谢提醒。”我说。我把路线图背面那句“九层的无牌是谁”用指腹摁了一下,纸下的凹有一点浅,我知道Vβ-9在夜里会再抹它一遍。我在纸边又加了一道划,用力到指尖发麻。疼是暗号。暗号是门。门外还有门。

走廊尽头的玻璃柜里,“Vβ-9体验纸符周边”的价签悄悄多了一行灰字:去重深度体验券——预售即将开启。柜面倒影里那个没有字的影跟着我们,一寸不拉。它举起手,在玻璃上划出两道浅白。它学会了我们的“疼”。它还差半拍。我们还有一秒。

“换。”110233看着我。

我点头。我把指甲在另一只手心里,狠狠划了三道,换了节拍,换了方向。我把疼从皮里抠出来,包在今天的暗号里,包得很紧,像给一只不断学人的东西盖上另一层衣。我们会一直换。直到它学会。那一天,我们再换别的。比如——笑。笑是肌肉记忆。它也学。我们就把笑也换成刀。今天不换。今天我们还得活。

广播像一只从来不睡的鸟压低声音:“B2层档案库通风井纸雨加剧。请E级三号继续滤网更换。请勿抬头。请勿朗读未登记文本。”我把鼻贴往里推一点。薄荷顶了一下我的眼。我扭头,看见墙上白漆又掉了一小片,“九”的尾巴往右多出一节。尾尖安静地指着消防栓。标签上那句“拨9,按9,再拨9”在灯下闪了一下,像一个每次都不太一样的暗号。

我们都看见了。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们在玻璃前轻轻敲:1,1,2,3,5,划。柜面倒影里那条没有字的影敲:1,1,2,3……空。慢半拍还在。

我们在这半拍里,把今天活完。明天再换。再活。再换。直到有一扇门真的开。可能没有把手。也可能只写了一个字:等。我们就等。等也要付费。我们在付费中活,活在等里。我们工牌上的数字在灯下很冷,冷得像刀。公司在每一个“请配合”后面挂上一个“谢谢”。我们每一次“回避”都像在自己心口贴了一块白。我用手去摸它。它有温度。它像一个人的掌。那掌在九层白灯下面划了一次——像在和我们说:还在。我们也划了一次,划得很疼。疼告诉我们:还活。

我是在为护目镜抹第二遍护目膏的时候,终端震了一下,像有一条小鱼从黑水里顶了我的指尖。屏幕跳出红边通知:909室,资产对账临时召集。E级三号立即到场。备注:维修费调整,押金退回需完成“回仓核对”。

“押金退回?”402711正把粘液球重新装回腰包,闻声笑一下,笑像一柄锋子钝掉的刀,“他们准备从我们身上抖一点仁慈出来。”

“抖出来的仁慈也收服务费。”我把护目镜扣好,鼻贴往里推,薄荷撞了一下眼后那塌陷的空。

110233看一眼终端,“909室在九层?”

“不是。”我指给他看,“综合楼另一头,数字写得像给人看的样子。”

“走。”他轻。

909室门口挂了一个新的塑料牌,牌边缘磨白,字母像贴纸贴上去:审计。里面光太白,像把眼睛劝降的那种白。桌上摊着一大本账册,纸边翻得起毛,翻页时空气里带出粉末的味道,不像纸,是石灰。

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坐在另一端,工牌上是一个C。他笑,笑容像光面瓷砖,干净,冷。他把几张打印好的费用清单推过来,上面一条一条列得清楚:音响维修,粘液球损耗,挂扣补扣,白灯耗材;最后一行:临时抵扣——完成“回仓核对”,预计退回18点。

“目标。”C点开墙上的投影,白光里跳出一张仓库示意,“B4财产仓旧研发段,错投放:S-九链一盘,S-白灯芯一支。流程:确认,回收,装箱。注意:蛤蟆活跃,影怪出没。请勿讨论。”

“退回十八点。”402711接过清单,指尖在纸面轻轻弹了一下,“扣一百八。”

C不笑也不皱眉,“请配合。”

旧研发段的气味是锈加旧塑料,夹一点甜腻像发霉的糖。我们从服务井下去,第三阶到第四阶那段空响更深,像下面有人在用手指刮着墙。B4的门只开到半扇,门角边上贴着一条斜斜的红纸,红纸上只有一个尾巴——九。

“别读。”110233提醒,我把视线咬在砖缝的灰上。

财产仓不是我想象里那种拍电影的广阔空间,它更像一个被吵醒又不愿意起床的东西:货架挤得过密,通道狭,灯光留着有意无意的暗角。离地最底层的托盘边缘潦草写着S-茶蛋几个字,黑笔笔油在塑料膜上游,像浮在水面的蚊子腿。我们知道真正的东西不会写在显眼处,就像真正的危险从来不会大声喊“我是危险”。

“蛤蟆喜欢守在回收物旁边。”402711低声,鼻贴里的薄荷和旧塑料的味道打架。

“舌头。”110233把桃木签贴在胸口,轻轻弹一下,像给它醒酒。

最里侧,货架与墙之间裂开一条比人稍宽的缝,缝里风潮潮的,像有很慢的呼吸。缝旁边吊了一张半烂的标签,字歪歪:S-白灯芯。标签后是一个短圆筒,白,玻璃,躺在泡沫塑料里,半截露在外面。

“蛤蟆在下面。”我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手背皮起了一层细密的粒。我看见泡沫塑料下面一层更深的色,像有人在里面偷偷滴了几滴水,水怎么都干不掉。

“我来。”110233把一根桃木签夹在手背和手指缝之间,像夹一根指挥棒。他另一只手伸出去,不碰白灯芯,只摸泡沫边。细细一声“嗖”,像有人从暗处甩出一根湿绳,舌头。桃木签“叭”地抽在那根舌上,弹性十足,力量也十足。舌头像一条被打痛的鱼,往回缩,缩进泡沫下面那层暗。

“粘。”402711把粘液球用拇指一扣,绿色的胶团摊下去,正好铺在舌头收回的路上。蛤蟆耐心很差,它不喜欢脚底黏的感觉,它喜欢滑。它在胶上挣了一下,舌头抽得更急,发出一声像鞋拔子敲木地板的“噗”。短暂的空档,110233抬手,像从空气里捞出一个点,把S-白灯芯捏住。玻管在他指间凉得像水,他把它往回拽,拽出泡沫的怀抱。

一个影子同时落在我的左侧,是一块不属于我们的暗。我没有回头。我从腰包里撕开盐袋口,捏出我现在熟得像肌肉记忆的那几粒盐,不撒下去,先握在指掌之间,让汗把盐湿出一点粘。那影子往近了一步,像一个人靠近你的肩膀。它呼吸太齐了,不是人。

“我是你队友。”它用我的音色,尾音不轻不重,刚刚好。

我把盐撒到左前一尺的地面,撒成一条短线,不给它一个可以顺着走的方向,只给它一个拒绝的痕。盐落地“咝”的一声,像一条小蛇吐舌。影在那条线前停了一瞬。我不看它,我把手在手心里划了一下,疼把我从它的声音里拉出来。我用我们刚换的节拍敲了一下腰带扣:1、1、2、3,最后两道划。身后非常微弱地敲了两下,慢半拍。

“它学得更快了。”402711嘴唇动了一下。他看见了我的手背,那道划痕在护手套边缘沁出一点儿红。

“走。”110233把白灯芯递给我,自己退。他退得像一块影,动得像一只习惯在暗里摸路的小兽。他不看左,我们也不。

拎着白灯芯的感觉很奇怪:它轻得像空,手心却觉得沉,像抓着一条散了魂的鱼。我们顺着窄缝往回撤,货架边缘的金属条把我的护目镜轻轻刮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得只有心里听见的“呲”。我想起九层的去名室,那圈白灯把一个人的名字熨平,熨成一张空白工牌,像今天我的手心正托着的这个“白”。

转一个拐角,一条细细的发丝闪了一下。不是头发,是线——金属丝,发丝粗,沿着货架边转了一圈,连接到一枚比米粒大一点的黑点上。我们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针眼摄像头。摄像头后再往里延,出现更多细线,在很多货架之间像织了一个网。那黑点旁有一个小标签,上面喷码很浅:S-九链。

“九链。”402711轻轻笑了笑,“真会起名字。”

“你拔,我压。”110233把盐袋揣到我手里。我把盐压在那根金属丝露出来的一小段,绕了一圈,生生把它按在自己身上,像按住一根有自尊的虫。110233把小撬棒尖往线上一顶,在最薄处轻轻一挑,金属丝像一根紧绷的弓弦轻轻震动一下,我在指尖的盐里感觉到那一下,像一道电。我们没有动。那一下之后,线松了一点点。我把盐挪移,重复,直到那一截线被我们从胶里抽出来。

“后面。”245781压低的呼吸里有一丝急,我眼角余光看见拐角另一边有一个东西贴在墙上——木偶的背部。它没有正面,它像一个被吊在墙面上的黑影,头朝下,头发垂着,像贴上去的图画。

“盯眼睛。”110233几乎不会让自己的声音长过一个字。他的眼睛像一枚钉子,钉在那个灰上。护目膏在这一瞬间是命。疼也是。我把自己那道刚划的伤挤了一下,让它再疼一秒。

“音响。”402711把黑盒子往另一侧通道扔开一寸,默认女声清清冷冷:“看这边——”

木偶不看音响。它只看我们。但那一声让另一侧通道里一对兵俑抖了抖。兵俑一抖,我心里那道薄到看不见的线抖了一下——“互伤”。今天不做。我的舌头在上颚顶了一下,把这条想法吐回舌根。

“蛤蟆不远。”110233轻轻吸了一口气。湿气又一次从地缝里涌出来,蛤蟆收缩。它不再喷舌,它知道我们手里有木签。它转去别处——或者它在等。

S-九链拔出一段,根像埋在更深的地方。我们不能全拔,我们只能把露在外面的这圈线剪下来,用盐把它封住像包扎一个会传播某种病的伤口。剪的瞬间,黑点摄像头那个米粒大小的眼闪了一下,像一只青蛙在砖缝里眨眼。我看见自己在它里面映的一个小倒影,工牌被它吃了一半。

我们半弯着腰往外撤,腰带扣在金属条上不大不小地撞了一下,“当”。这一声像丢了一个不该丢的节拍。左后侧那个影子动得快了一寸。作为报复,它不是说“我是你队友”,它轻轻笑了一声,笑得像我在直播里模仿别人时那种下意识轻笑。我有一种很具体的恶心感,像有人用他的牙齿咬了一口我的旧影子。

“别让它进来。”402711说。他把粘液球捏碎,丢在我们和影子之间,绿粘稀薄铺开像一层打湿的苔。影踩上去微微滑了一下,两步的间隔被拉长。我们在这两步里活了一秒。

出口处,那道红绳门像被拆下来又吊回去,挂得偏了一寸。门框两侧有新的划痕,像有人用指甲在木头上抠了抠。红绳从上沿的钩子上滑下来一点,斜。我们照样过去。疼不是更重也不是更轻,它变细了,像针雨,细密,麻,透。我的牙齿想扎进自己的舌头,我硬生生把自己从这一口里拉出来。我在心里敲我们的暗号,最后两道划。我居然愣了一秒——疼稍微不够了。

护目镜上方弹出一个灰色小提示:经验归零助手 Vβ-9推送:痛觉管理补丁可用。建议:安装。下方小字:减少不必要的痛觉负担,提高执行效率。谢谢配合。

“去你的。”402711在里面轻轻骂,他也看见了。“别按。”

我点“暂缓”。右上角那行灰字像一个小小的舌头伸出来:已启用试运行。你看,它听不懂“不”,它认识的只有“默认”。

我们把S-白灯芯和那截九链装进回收袋。C在909室看袋子的时候笑了一下,笑得像按下了一颗计算器上的“等于”,数字跳成他想要的数。“抵扣生效。奖励已发放。提醒:请勿讨论‘九链’。请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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