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结束后，团队进入了难得的休整期。高强度的工作节奏骤然放缓，让人一时有些不适应的空闲感。
檀健次立刻投入了几个早就定下的广告拍摄和杂志专访，依旧忙碌，但至少不需要再日夜颠倒地排练和赶路。颜夕的工作量也锐减，主要是整理巡演的视觉素材归档，以及为一些后续的专辑长尾宣传提供支持。
生活仿佛从绚烂的舞台回到了平静的日常。工作室里的气氛也变得松弛许多，大家终于有时间聊聊工作之外的闲天。
一个周五的下午，颜夕正在处理最后的归档工作，小方溜达过来，靠在她的工位隔板上。
“小颜，周末有什么安排？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嗯，准备去看看几个展，放松一下，也充充电。”颜夕一边保存文件一边回答。
“看展？哎，对了！”小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老板好像明天也要去看一个什么当代艺术展，就那个很火的，叫什么……‘瞬息的永恒’？”
颜夕操作鼠标的手微微一顿。那个展她知道，一票难求，她也没买到票。
小方没注意到她的细微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好像是一个品牌方送的票，本来约了人一起去，结果对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票好像就多出来了……”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办公室的方向。
就在这时，檀健次办公室的门开了。他拿着水杯走出来，似乎是要去茶水间。听到小方的话，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扫了过来。
小方立刻站直了些，笑嘻嘻地问：“老板，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看那个‘瞬息的永恒’展啊？”
檀健次走到茶水机旁接水，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
“听说票很难买啊！”小方继续“无意”地透露信息，“颜夕刚还说她明天也想去看展呢，可惜没票。”
这话说得太过明显，颜夕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在桌下轻轻踢了小方一下，解释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很多展都不错。”
檀健次接完水，转过身，靠在茶水台边。他的目光落在颜夕身上，似乎思考了一两秒，然后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是吗？我这边好像……确实多了一张票。”
空气安静了一瞬。小方努力憋着笑，冲颜夕挤眉弄眼。
颜夕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抬起头，对上檀健次的视线。他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他一贯的温和，但深处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试探。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明显超出工作范畴的、私人性质的邀约雏形。
只要她顺势说一句“真的吗？那太好了”，或者甚至只是表现出明显的期待，或许……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却犹豫了。
那条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护、她也早已习惯并尊重的界限，清晰地横亘在眼前。一旦越过，意味着什么？她还没有想清楚。而且，这样近乎“被施舍”的票，和她真正想拥有的看展体验，似乎并不一样。
她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开始于一次“凑巧”和“多余”。
短短几秒的沉默，仿佛被拉得很长。
檀健次看着她眼中闪过的犹豫和挣扎，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握着杯子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些。
最终，颜夕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得体的微笑，婉拒了：“谢谢健次哥，不过不用了。我明天可能还有点别的事，时间也不一定凑巧。而且那个展人肯定很多，你好好享受就好。”
她的话礼貌而周全，无懈可击，彻底将这次潜在的“私下接触”可能性扼杀在了摇篮里。
檀健次闻言，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那丝细微的试探悄然隐去，恢复了平时那种略带距离感的温和。他点了点头，语气如常：“也好。那下次有机会再说。”
说完，他便端着水杯，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小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门关上了，才压低声音对颜夕说：“哇，小颜你……老板主动给的票啊！多好的机会！”
颜夕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别乱起哄。工作是工作。”
小方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好吧好吧……可惜了那张票哦。”
办公室里，檀健次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却没有聚焦。他拿起手机，点开购票APP，看着那张电子票的二维码。其实，并不是别人爽约多出来的。而是品牌方送了两张，他原本就在犹豫……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手机屏幕按熄，放在了桌上。
第二天，檀健次一个人去看了那个展。展厅里人很多，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低调地穿梭其中。在某些震撼的作品前，他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象着如果她在旁边，会如何评价，会从哪个角度去解读光影和构图。
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看完了整个展览。
而同一天下午，颜夕去了另一个相对冷门的小型画廊。那里很安静，她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欣赏。她拍了很多照片，记录下灵感。
晚上，她整理照片时，无意间刷到一条朋友圈，是某个业内好友晒的“瞬息的永恒”展现场照，配文：“人巨多，但值得！”
照片的一角，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清瘦侧影无意中被拍了进去。颜夕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她看着那张照片，愣了几秒钟。
所以，他还是去了。一个人。
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精准形容的情绪。不是后悔，更像是一种……淡淡的怅惘和释然交织的感觉。
她关掉了朋友圈，继续整理自己的照片。
他们就像两条无限接近的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着，欣赏着同一片风景，却保持着那毫米之差的、安全的距离。
或许，这样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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