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夕,妈妈在厨房里边包粽子边掉眼泪。我知道,她又和爸爸吵架了。粽叶的清香混着压抑的啜泣声,让这个本该喜庆的节日蒙上一层阴影。
“明天不去外公家了。”妈妈突然说,手指用力地系着粽绳。
我心里一紧:“为什么?都说好了要回去的。”
“没心情。”妈妈简短地说,把包好的粽子重重地扔进盆里。
我走过去,轻轻拉住妈妈的手:“妈,我们还是去吧。要珍惜现在能回去的时候,免得以后后悔。”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第二天,我们带着刚煮好的粽子回到了外公家。一进门,就看见外公独自坐在桌前,脸色有些苍白。
“爸,怎么了?”妈妈问。
外公摆摆手:“没什么,可能有点感冒,肚子也不太舒服。”
妈妈伸手探了探外公的额头:“有点热。吃药了吗?”
“吃了两片退烧药,不碍事。”外公勉强笑了笑,“粽子带来了?我尝尝。”
那天的外公吃得很少,只勉强吃了半个粽子就说饱了。妈妈劝他去医院看看,外公却坚持说是小毛病,休息一下就好。
回家后,妈妈总是心神不宁。果然,没过几天,舅舅突然打来电话,语气急促:“××(妈妈的名字),爸刚才在家里站起来的时候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妈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起包就往外跑。
检查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脑出血。外公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医院里的外公显得格外脆弱。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我和妹妹去看他时,他努力想对我们笑,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外公,你好点了吗?”妹妹小声问。
外公点点头,声音很轻:“好多了,你们别担心。”
但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舅舅决定带外公去省城的大医院做全面检查。妈妈陪着一起去,我和妹妹在家中等消息。
那几天,时间过得特别慢。每次电话响起,我们的心都会揪紧。
三天后,妈妈回来了。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眼睛又红又肿。她张了几次嘴,才终于说出话来: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肺癌...晚期...”
房间里一片死寂。妹妹“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愣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不可能!”爸爸第一次如此激动,“肯定是误诊!爸从来不抽烟,怎么可能是肺癌?”
于是我们又去了另一家更权威的医院。全家人都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祈祷是误诊。
然而命运没有给我们惊喜。复查结果一模一样:肺癌晚期,已经转移。
回家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妈妈一直看着窗外,但我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爸爸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从那天起,外公就住在了医院。他的世界缩小到一个病房,我们的生活重心也变成了轮流去医院陪护。
有时我看着病床上的外公,会突然想起他戴着斗笠在雨中走在前面的背影,那么挺拔,那么坚实。怎么转眼间,就躺在了这里?
妹妹悄悄问我:“姐,外公会好起来吗?”
我抱紧她,没有回答。那个总是默默给予我们全部关爱的外公,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却总是体体面面的外公,那个把伞让给我们自己戴斗笠的外公,正在一点一点离我们远去。
而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