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发绳（续）
江叙的手腕上，那截发绳勒出了淡红的印子。
他后来在交警大队的证物袋里见过它。被雨水泡得发胀，蓝白的条纹晕成一片模糊，边缘还沾着暗红的、已经干涸的痕迹。他没敢要回来，只是隔着塑料袋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酸得发疼。
倒是苏清沅的妈妈，整理遗物时翻出个铁盒子，里面全是些零碎物件——他随手画的丑画，她没吃完的半块橡皮，还有一沓他给她讲题时写的草稿纸。最底下压着个新的发绳，和他捡起来的那截一模一样。
"她说，怕旧的断了。"阿姨把发绳递给他时，声音哽咽着，"这孩子，心思细得很。"
江叙把新的发绳戴在手腕上，和那道淡红的印子重叠。
大学开学那天，他走在A大的林荫道上，看见穿白裙子的女生扎着高马尾，发绳随着脚步轻轻跳。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地上，晃得他眼睛发花，恍惚间又听见十七岁的苏清沅在身后喊他："江叙，等等我啊！"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来往的人群，风卷着落叶滚过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截新的发绳，后来也磨得起了毛边。他依然每天戴着，像是某种仪式。只是再也不会有人笑着扯它，说"江叙，你怎么总戴这个呀"。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他去了苏清沅的墓地。雪落在墓碑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他蹲下来，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拂去照片上的雪——照片里的她笑着，扎着高马尾，发绳是蓝白相间的。
"我考上A大了。"他轻声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这里的冬天，比我们那儿冷。"
风穿过松林，呜呜地响，像是谁在低声应着。
他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发绳，冰凉的棉质贴着皮肤。原来有些告别，不是说完"再见"就结束的。它会藏在每一个相似的场景里，躲在每一句未出口的话里，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时不时冒出来，轻轻刺你一下，提醒你——
那个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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