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苇叶，在河岸上打着旋。沈砚坐在轮椅里，裹着厚厚的羊绒毯，看远处天际被夕阳染成一片烧红的橘。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那里曾经能稳稳握住画笔，能牵着林微的手走过无数个这样的黄昏。可现在，连抬抬手指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阿砚，今天的晚霞很好看。”林微蹲在他面前，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肩头的落叶。她的眼眶总是红的，却总逼着自己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化不开的酸涩。
沈砚扯了扯嘴角，想回她一个笑，喉咙里却涌上一阵腥甜。他偏过头，咳得撕心裂肺，帕子上很快洇开一朵刺目的红。
林微的手猛地一颤，慌忙替他顺气，指尖冰凉，带着抑制不住的抖。“没事的，没事的……”她重复着，声音却碎成了星子，“医生说，这只是换季的反应。”
沈砚知道，她比谁都清楚那不是。肺里的疼像无数根针在扎，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日子。他多想告诉她，别再自欺欺人了，可看着她强撑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们曾约定，要在这片河岸上盖一座小房子，晨起看雾，傍晚观霞，他画她，画一辈子。可现在，画笔被锁在抽屉最深处，蒙了厚厚的灰，就像他们被生生掐断的未来。
“微微，”他喘匀了气，声音嘶哑得厉害，“把我推到芦苇丛里去好不好？”
林微咬着唇点头，推着轮椅慢慢走进没膝的苇荡。夕阳的金辉穿过苇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看，”沈砚望着天边，眼神有些涣散，“像不像那年我们去看的火烧云？你说要嫁给我，就在那样的云彩下面。”
林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我说过的，阿砚，我说过要陪你一辈子的。”
他缓缓抬起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却在半空中停住，无力地垂落。“对不起啊，微微……要食言了。”
风穿过苇荡，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低低地哭。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终于被无边的暮色吞没。
后来，林微常常一个人坐在那片河岸上，手里握着一支褪了色的画笔。她总说，阿砚只是去追那天的晚霞了，等晚霞烧得最红的时候，他就会回来的。
可年复一年，只有秋风卷着苇叶，在她身边打着旋，再没等来那个会笑着叫她“微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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