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意

“咔嚓……咔嚓……”

薯片碎裂的声响在寂静中徒劳地填充着空间，却反而让那份无形的张力更加绷紧。

每一口都味同嚼蜡，只剩下调味粉过分的咸和塑料般的脆感。

那道目光，沉甸甸的，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没有半分移开的意思。

唐泽梅的内心几乎要被一堆乱码刷屏。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赤司征十郎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

还是说今天撞车其实是我出现了幻觉？

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不是我，而是某个平行世界需要他深情凝视的重要人物？

为什么他还不走？

通常来说，探病时间也该结束了吧？

他不用回去处理他那堆永远处理不完的学生会文件或者家族事务吗？像个雕像一样坐在这里盯着人吃东西，是赤司家新任的什么礼仪训练吗？

我接下来要干嘛？继续吃？这袋薯片都快见底了。

玩手机？

在别人尤其是赤司这么“专注”的注视下玩手机，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虽然他一向也没什么礼貌可言（特指他那傲慢的态度）。

直接开口赶他走？

额……这间高级病房好像还是他大手一挥订下的，用别人的地方赶人，好像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啊——有了。

一个绝佳的借口浮上心头。

她把最后一点薯片碎屑倒进嘴里，机械地嚼了嚼，咽下。

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病人该有的虚弱，虽然她觉得自己除了额头有点痛之外生龙活虎。

“……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

她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的眼睛，声音闷闷的。

“我想回家。”

这里消毒水的味道，太浓了。

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勾起的不是安心的洁净感，而是深埋心底、冰冷又污秽的记忆碎片。

母亲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脸，最终被蒙上那层刺眼的白布。

医院走廊里冰冷的灯光，医生平静却残忍的死亡宣告。

还有……更早一些的时候，赤司夫人住院的那段日子。压抑的病房，低沉的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无力的悲伤。

以及，那个黄昏，在病房外，她偶然看到的、那个从来都是完美无缺的红发少年，紧紧攥着拳头，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无声滑过脸颊又被他迅速擦去的模样。

啧。

好烦。

为什么总是想起这些。

果然……医院这种地方，最讨厌了。

消毒水，白大褂，冰冷的仪器……一切都让她想起那些无法挣脱的、令人作呕的过去和无力感。

果然……我还是适合一个人呆着。

回到那个乱七八糟但完全属于我的小公寓里，点外卖，看漫画，打游戏，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躺着“发烂”。

和敦呆在一块儿也好，至少那个脑子里只有零食的巨型婴儿不会用这种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盯着她，不需要她思考任何费劲的问题。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跟着这家伙来洛山来着？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去洛山，这是命令，唐泽梅。”】

少年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他特有的、令人火大的傲慢。

【“我的命令是绝对的！”】

那双异色的眼眸锐利地盯着她，仿佛她敢说一个“不”字就会有极其可怕的后果。

【“篮球社的经理一职就由你来担任。”】

【“……什么眼神？你的脑子姑且还算有点用。”】

……好烦。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一时脑热，或者只是单纯懒得反抗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架势而已。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想回家。

立刻，马上。

回到那个可以让她彻底放松、不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事情、可以安心“发烂”的壳里去。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赤司征十郎，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坚定和无辜一些，重复道。

“我真的没事了，可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