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影
第一章 旧镜
搬家那天,我在阁楼角落翻出个红木镜框。镜框裂着道细纹,玻璃蒙着灰,擦干净才看清是面椭圆铜镜,背面刻着缠枝莲,花瓣纹路里嵌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
房东太太来收钥匙时,瞥见镜子突然变了脸色:“这东西你哪找的?赶紧扔了!前租客就是因为它,没住满一个月就走了,说……说镜子里有东西。”我只当她是迷信,笑着把镜子挂在卧室墙上——毕竟,它衬得起我刚买的复古梳妆台。
当晚洗漱时,我抬头看镜,忽然发现镜里的自己没笑。我明明扯着嘴角,镜中人却面无表情,眼尾还垂着道细纹,像极了我过世三年的母亲。
第二章 细纹
第二天醒来,我眼角真的多了道细纹。
不是熬夜熬出来的干纹,是深褐色的、像用笔描过的纹路,和镜中那晚看见的一模一样。我对着镜子涂眼霜,指尖刚碰到细纹,镜里的影像突然晃了晃——镜中的我抬手,却不是涂眼霜的动作,而是在撕自己的眼角皮肤,血珠渗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吓得手一抖,眼霜管掉在地上。再看镜子,一切又恢复正常,镜中的我和现实里的我同步弯腰捡东西,只是嘴角那抹笑,比我自己的笑要冷得多。
我开始不敢看那面镜,可梳妆台正对床头,只要睁眼,就能看见镜中映出的床尾——有时是空荡荡的,有时,会多一双穿着绣鞋的脚。
第三章 绣鞋
绣鞋是深红色的,鞋头绣着朵白梅,鞋跟磨得有些歪。
第一次看见时,我以为是眼花。那天凌晨三点,我起夜,余光瞥见镜中床尾有双鞋,鞋尖朝着我,像是有人正坐在床尾,脚垂在地上。我猛地回头,床尾什么都没有,再看镜子,绣鞋还在,镜中的我正盯着那双鞋,眼神陌生得可怕。
我找遍了整个屋子,没找到绣鞋的影子。问房东,她却支支吾吾:“前租客是个姑娘,爱穿绣鞋……后来她走的时候,说丢了双红绣鞋,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当晚,我把镜子用布罩了起来。可半夜里,总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解布绳。我裹着被子不敢动,直到声音停了,才敢偷偷掀开一条缝——布罩好好的,镜面上却多了个手印,指尖沾着点暗红,和镜框背面的颜色一模一样。
第四章 倒影的动作
我开始记录镜中影像的异常。
周一早上,我梳头时,镜中的我先放下了梳子;周三晚上,我喝牛奶时,镜中的我先放下了杯子;周五傍晚,我换衣服时,镜中的我先扣上了纽扣——每一次,镜中影像都比我快半拍,像在预判我的动作。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周六。我坐在梳妆台前看书,无意间抬头,看见镜中的我正盯着我身后的墙,嘴角咧开一个极深的笑,露出半截泛白的舌头。
我猛地回头,墙还是白墙,什么都没有。可再看镜子,镜中的我已经转回头,和我对视,口型动了动,像是在说:“它在看你。”
第五章 暗红印记
梳妆台的抽屉开始自己打开。
起初只是最上面的小抽屉,我睡前关好,醒来就开着,里面的发卡散落在桌上。后来是下面的大抽屉,里面的围巾、手套被扯出来,堆在地上,像有人在找什么。
我在抽屉角落发现了个暗红印记。圆形的,比硬币大些,擦不掉,凑近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和铜镜背面的暗红一模一样。我突然想起前租客,找房东要了她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那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别找了……那印记是血,是我的血。镜子里的东西要找‘替身’,它会先模仿你,再变成你,最后……把你挤出去。”
电话突然断了,再打过去,已是空号。
第六章 夜半梳头声
我开始失眠,总在凌晨两点听见梳头声。
不是我的声音,是木梳划过长发的“沙沙”声,从镜子那边传过来。我裹着被子,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人站在梳妆台旁,对着镜子梳头。
有天晚上,声音停了,接着是“嗒嗒”的脚步声,朝着我的床走来。我屏住呼吸,感觉被子被轻轻扯了一下,然后是女人的呼吸声,贴在我耳边,软乎乎的:“你的头发真长,借我梳梳好不好?”
我猛地掀开被子,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铜镜亮着点微光。我冲过去扯下布罩,镜中映出的不是我,是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长发披散,手里拿着把木梳,梳齿上缠着几根我的头发。
第七章 梳齿上的头发
我的头发开始大把脱落。
不是正常的掉发,是一梳就掉一把,梳齿上缠满了,黑沉沉的,像团烂草。我把梳子扔了,可第二天早上,梳妆台上又多了把木梳,和镜中女人用的一模一样,梳齿上还缠着我的头发。
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是压力大,开了些维生素。可药吃了没用,头发掉得更厉害,连眉毛都开始掉。我对着镜子哭,镜中的我却在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对着我做了个“剪”的动作。
当晚,我梦见自己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人伸出手,抓住我的头发,用木梳的梳齿割我的头皮,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却笑着说:“这样,你的头发就不会掉了,都归我了。”
第八章 镜中的血
铜镜开始渗血。
不是背面的暗红,是新鲜的、鲜红的血,从镜框的裂缝里渗出来,顺着墙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我用纸巾擦,擦完又渗出来,血里还带着根长发,黑得发亮——和我掉的头发一模一样。
我想把镜子砸了,可刚举起锤子,就听见镜中传来女人的哭声:“别砸我……我只是想有个‘家’,想有个和你一样的身体,这样,我就能出去了。”
我犹豫了,锤子掉在地上。镜中的女人停止了哭,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恳求:“再陪我几天,就几天……等我把你的‘东西’都收齐了,我就走。”
我问她:“收齐什么?”她笑了,指了指我的头发、我的眼角、我的手:“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的味道……这样,我就能变成你了。”
第九章 陌生的自己
我发现自己开始做陌生的事。
比如,我从不穿红色衣服,可衣柜里却多了件红裙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我自己放的;我从不喝咖啡,可早上醒来,桌上却放着杯热咖啡,杯沿上还有我的口红印;我从不画画,可梳妆台的抽屉里却多了张画纸,上面画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和镜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房东来修水管时,看见红裙子,脸色又白了:“前租客也有件一模一样的红裙子……她失踪那天,就穿着这件裙子,监控里看见她走进卧室,再也没出来过。”
我后背发毛,去看监控——监控里的我,穿着红裙子,走进卧室,关上门。过了十分钟,门开了,“我”走出来,嘴角咧着个极深的笑,和镜中的女人一模一样,然后朝着电梯口走去,再也没回来。
第十章 失踪的前租客
我找到了前租客的朋友,她叫林晓,说起前租客时,眼睛红了:“她叫苏晴,失踪前给我发过条语音,你听。”
语音里的声音很抖,带着哭腔:“晓晓,镜子里的东西在学我,它穿我的衣服,用我的梳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和我一样……我刚才看见它了,它站在镜子前,转过身,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它说,要把我‘藏’起来,替我活着……”
语音到这里就断了,后面是嘈杂的电流声,还有女人的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
林晓说:“苏晴失踪后,警察去她的房间搜过,什么都没找到,只在镜子后面发现了个小暗格,里面有个布娃娃,娃娃的脸是用苏晴的照片做的,头发是她的头发,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裙子。”
我突然想起我的梳妆台抽屉,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个布娃娃,娃娃的脸是用我的照片做的,头发是我掉的头发,身上穿着那件陌生的红裙子。
第十一章 布娃娃
布娃娃的眼睛动了。
我盯着它看,它的眼睛本来是用黑纽扣做的,可现在,纽扣掉了,露出两个黑洞,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我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娃娃的脸,就听见镜中传来女人的声音:“别碰它,那是你的‘替身’,等我把它缝好,你就会变成它,被我藏在镜子后面。”
我把布娃娃扔了,可第二天早上,它又出现在梳妆台上,身上的红裙子多了颗纽扣,和我衣服上的纽扣一模一样。我数了数,娃娃身上有三颗纽扣,而我的衣服上,正好少了三颗纽扣。
当晚,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布娃娃,被塞进镜子后面的暗格。暗格里堆满了布娃娃,每个娃娃的脸都是不同的女人,头发、衣服都不一样,可它们的眼睛都是黑洞,里面渗着血。镜中的女人站在暗格外,笑着说:“你看,我有好多‘家’,现在,你也是我的‘家’了。”
第十二章 镜子后的暗格
我找到了镜子后的暗格。
暗格藏在镜框的裂缝后面,用指甲抠就能打开。暗格里果然堆满了布娃娃,每个娃娃的脸都是不同的女人,头发、衣服都不一样,可它们的眼睛都是黑洞,里面渗着血,和林晓说的一模一样。
我在暗格最里面,找到了苏晴的布娃娃。它的身上有个破洞,里面露出张纸条,上面是苏晴的字迹:“镜子里的女人叫‘镜娘’,她是清末的戏子,被人害死在镜子前,魂魄困在镜里,需要找‘替身’才能出去。她会先模仿你,再收集你的‘信物’——头发、指甲、纽扣,最后把你变成布娃娃,替你活着。”
纸条的最后,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要杀死她,必须用她的戏服烧镜子,戏服在……”后面的字被血盖住了,看不清。
第十三章 镜娘的戏服
我开始找镜娘的戏服。
房东说,这栋房子是清末的老房子,以前是个戏班的住处,后来戏班散了,房子就改成了出租屋。我去问小区里的老人,老人说:“戏班有个叫镜娘的戏子,长得美,唱得也好,可后来被班主害死了,就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埋的时候,还穿着她最爱的红戏服。”
我跑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树已经很粗了,树干上有个树洞,里面黑漆漆的。我伸手进去摸,摸到了块布料,红得发亮,是丝绸的,上面绣着缠枝莲,和铜镜背面的花纹一模一样——是镜娘的戏服。
我把戏服拿出来,刚想走,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你拿了我的戏服,我就不能出去了……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
我回头,看见镜中的女人站在我身后,穿着红戏服,长发披散,眼睛是黑洞,里面渗着血。
第十四章 镜娘的真面目
镜娘朝我扑过来,我吓得往后退,撞到了老槐树。
她的手冰凉,像块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我看见她的脸开始变,皮肤脱落,露出里面的骨头,牙齿尖尖的,像野兽的牙。她笑着说:“我本来不想杀你,可你拿了我的戏服,我只能把你变成布娃娃,永远陪我了。”
我想起苏晴的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戏服。戏服烧得很快,火焰是蓝色的,冒着黑烟,还带着股淡淡的香味——和铜镜渗出来的血味一模一样。
镜娘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她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黑水,顺着我的胳膊往下流。我把戏服扔在她身上,火焰烧得更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第十五章 消失的镜子
火焰灭了,地上只剩下一滩黑灰,和几片烧焦的布料。
我回到房间,发现铜镜不见了,墙上只留下个空镜框,裂缝里的血也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梳妆台上的布娃娃也不见了,抽屉里的红裙子、木梳也都不见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以为事情结束了,可当晚,我又听见了梳头声。
不是从镜子那边传来的,是从我的头发里传来的,“沙沙”声,像是有把木梳在我的头发里梳头。我伸手去摸,摸到了根长发,不是我的,是镜娘的,红得发亮,缠在我的头发上。
第十六章 缠在头发里的长发
我的头发里开始缠满长发。
不是我的头发,是镜娘的,红得发亮,每天早上醒来,都能从头发里梳出一把,缠在梳齿上,像团烂草。我把长发扔了,可第二天早上,头发里又会缠满长发,而且越来越多,把我的头发都盖住了,红黑交织,像顶可怕的帽子。
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是幻觉,开了些镇静剂。可药吃了没用,长发缠得更紧,甚至开始往我的头皮里钻,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我的头皮里蠕动,像无数条小虫子。
我对着镜子哭,镜中映出的不是我,是镜娘,她的头发里缠满了我的头发,笑着说:“我没走,我藏在你的头发里,这样,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第十七章 头皮里的虫子
我开始头痛,像有无数条虫子在我的头皮里爬。
痛得厉害时,我会用手抓头皮,抓出一道道血痕,可还是没用,虫子爬得更欢了,甚至能听见它们在我的头皮里“沙沙”地响。我去医院做CT,医生说我的头皮里什么都没有,是我压力太大了。
林晓来看我,看见我的头皮,吓得脸色发白:“苏晴失踪前,也说过头皮里有虫子,还抓得满手是血……后来,她的头发就掉光了,连头皮都开始腐烂,最后就失踪了。”
我后背发毛,突然想起苏晴的布娃娃,它的头皮也是烂的,上面还缠着长发。我摸了摸自己的头皮,感觉它们在慢慢腐烂,一股淡淡的臭味从我的头发里传出来,和布娃娃的臭味一模一样。
第十八章 镜娘的诅咒
我收到了条陌生短信,是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镜娘的诅咒不会消失,她会永远跟着你,直到你变成布娃娃,替她活着。”
我回拨过去,是空号。我又收到了条短信,这次是张照片,照片里是个布娃娃,脸是我的,头发是我和镜娘的长发,身上穿着那件红裙子,眼睛是黑洞,里面渗着血——和暗格里的布娃娃一模一样。
当晚,我梦见镜娘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把剪刀,笑着说:“现在,我要把你的头皮剪开,把我的长发都塞进去,这样,你就会变成我的布娃娃,永远陪我了。”
我想跑,可身体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娘的剪刀靠近我的头皮,冰冷的剪刃贴在我的头皮上,我能感觉到它正在慢慢剪开我的头皮。
镜中影
第十九章 最后的办法
我想起了苏晴的纸条,上面说要杀死镜娘,必须用她的戏服烧镜子。可镜子已经不见了,戏服也烧了,我该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老槐树下的树洞,镜娘的戏服就是从那里找到的,也许,树洞就是她的葬身之地。我跑到老槐树下,用铲子挖树洞,挖了很久,终于挖到了个木盒子,盒子里装着面铜镜,和我之前的那面一模一样,背面刻着缠枝莲,花瓣纹路里嵌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是镜娘的本体镜子。
我把木盒子打开,镜子里映出了镜娘,她的头发里缠满了我的头发,笑着说:“你找到我的本体了,可你没有戏服,怎么杀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里缠满了镜娘的长发,烧我的头发,就是烧她的长发。火焰很快就烧到了我的头皮,我能感觉到疼痛,可我不敢停,因为镜娘正在尖叫,她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黑水,顺着镜子往下流。
镜子开始裂开,从中间往四周蔓延,像蜘蛛网一样。我把燃烧的头发凑到镜子前,火焰“呼”地一下扑上去,镜子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在哭。镜娘的尖叫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呜咽,然后彻底消失了。
火焰灭了,镜子碎成了一地碎片,每片碎片里都没有影像,只有一片漆黑。我摸了摸头皮,长发已经烧光了,露出光秃秃的头皮,可那蠕动的感觉消失了,头痛也停了——镜娘,终于消失了。
第二十章 空荡的暗格
我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镜子后的暗格。
暗格还在,只是里面的布娃娃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灰,和几片破碎的布料——是那些布娃娃的衣服。我伸手进去摸,摸到了张纸条,是苏晴的字迹,这次后面的字没有被血盖住:“若戏服不在,用缠有镜娘长发的自身之物燃烧,可破其本体。你做到了,恭喜你,解脱了。”
我把纸条攥在手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苏晴没能做到的事,我做到了,那些被困在暗格里的女人,终于可以安息了。
第二天,我搬离了那栋老居民楼。房东来收钥匙时,看着我光秃秃的头皮,愣了愣,却没多问,只是说:“这房子,以后不会再租给别人了。”
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老居民楼,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树洞已经被填上了,阳光照在墙上,没有任何痕迹,像是那场关于镜子、布娃娃和镜娘的噩梦,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偶尔,我会梦见自己站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没有影像,只有一片漆黑。然后,我会突然惊醒,摸了摸头皮,确认那蠕动的感觉没有回来,才会慢慢放下心来。
有些噩梦,就算醒了,也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但我知道,镜娘不会再回来了,那些被困在暗格里的女人,也终于得到了自由。而我,也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用害怕镜子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