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糟糕透顶、不舒服又累人，这些我一点也不意外。真正让我吃惊的是，正是因为这些，我才如此害怕训练。

这应该令人欣慰吧？我的人生一直糟糕透顶，精疲力竭，浑身难受！这种新鲜刺激的糟糕体验本不该让人反感，但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要不是琳和罗文一直对我吼叫，我根本没法挑战自己。放弃太容易了。我那可怜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这些压力，更别说精神层面了？我更没心理准备。我只想瘫倒在地，继续挨饿。从很多方面来说，这都比不上。

我一直坚持不想让别人为我放弃吃饭，但无论如何这都发生了，我没法拒绝。我想，这只是性格上的又一个弱点。但是就像……我有肉！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有！肉很贵，因为必须用生物魔法处理才能确保安全。我仍然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吃到肉。这太浪费了；我还那么瘦小，还那么虚弱。在经历了多年的营养不良之后，这种情况可能永远不会改变。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吃的饭菜越来越丰盛，越来越美味。罗文不得不背负更多的债务才能负担得起。我知道这一点。我讨厌这样。我不配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切都那么美味，但对于如此快乐的事情来说，这种感觉却如此糟糕。

“孩子，天赋嘛，再说天赋也一样，”琳说道。“只要你能活下来，只要你能变强，一切都值得。好好完成你的计划，好吗？”

我无法抗议。尝试一下太痛苦了。

不过，体能训练似乎并没有让我变得更强壮。我知道有，罗文和琳也这么认为，但对我来说？只是疼。俯卧撑。仰卧起坐。慢跑。持续不断的身体疼痛。至少我看起来不那么像个骷髅了。偶尔，我会趁没人注意戳戳自己，感受着肌腱和骨头之外的快乐，得意地咧嘴笑着。罗文告诉我，灵魂的力量正在帮助我的身体变得更健康，而现在我正在吞噬肉体，以此来实现这一点。他说，肉体和灵魂相辅相成。当一方虚弱时，另一方会帮助它变得更强壮。我问亡灵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了我一眼，说他不知道。

虽然我的物质饮食改善了很多，但我还是忍不住对灵魂饮食同样期待。大部分都是老鼠灵魂；罗文花钱雇了几个孩子帮我抓活老鼠。最后，我每隔一两天就能得到一大桶这种蠕动的小东西，让我尽情享受这美味绝伦、超凡脱俗的滋味。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桶里，就能一下子抓出一把把的灵魂，像女王享用一碗葡萄一样大口地吃着。老鼠灵魂个头不大，但它们的种类之多却让我感到惊讶。有些老鼠的灵魂比其他老鼠的更大。有些老鼠的灵魂颜色更鲜艳，有些则颜色更暗。它们有着各种不同的颜色和纹理。它们和人类的灵魂并不完全一样。但它们身上却有着足够的个性，让我感到好奇。

我会报答你的恩情的。现在我必须这么做。

非物质层面的训练有趣得多。我终于掌握了远距离感知灵魂的技巧，这感觉……哇哦。第一次在房间另一头感知到罗文的灵魂时，我欢呼雀跃。然而，感知范围却不断扩大。一个房间。一栋房子。一个城市街区。越来越多的生命涌入我的感官，各种颜色、声音、味道和触感，应有尽有。灵魂并非真正的灵魂；它们没有味道，也不会发光，但这是我理解它们的唯一方式。这种感觉很新鲜。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声音，第一次感觉到，第一次看到一切。海量的信息同时涌入我的脑海，无数生命像一群令人眼花缭乱的生命一样四处游动，每一个都美丽而独特。过了一会儿，我的感知范围停止了增长……但这已经是一个相当远的距离了。

讽刺的是，罗文在帮我摸索灵魂感知方面比琳帮的忙多得多。琳的训练几乎全是格斗技巧。我花了好一阵子才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但经过无数次的摸索，最终还是选择了琳“从哪里学来的”木质几丁质长矛。琳让我保证每天都要用长矛练习来热身，所以我就一直这么做，但是……我不太擅长。

几个月过去了，我的新生活也随之而来，最终我明白，这份工作将会更加艰巨，更不用说致命了。今天就是那一天。我有一套崭新、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盔甲。我有一支长矛。我掌握了一项对猎人队伍来说非常宝贵的技能，它或许可以算作异端邪说之外的技能。继续向前看吧。我能行。我必须做到。

猎人公会的建筑外观看起来比较朴素，但其实也无需宣传。如果你想离开城墙，就需要猎人公会，否则就只能冒险去和那些毫无章法的佣兵队拼命了，毕竟他们是唯一的选择。这个公会以卓越而闻名；人们在外出时仍然经常死亡，但和猎人在一起时死亡的几率会小一些。公会内部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几张桌子，一张办公桌，一个接待员。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她身后的门里。

通过这些门的一些灵魂非常强大。

“嗯，我今天有个预约，”我低声对桌子后面的女人说，尽量站直。柜台都快到我的脖子了！

“嗯，”她含糊不清地说，“名字？”

“维塔，女士。”

“别说‘Fitamam’，孩子。”

我眨了眨眼。

“不，嗯。我叫维塔。”

“啊，是的。好吧，坐下，我会告诉莱姆斯你来了。”

我焦虑得坐不住，所以就踱步。以前踱步似乎很浪费精力，但现在我负担得起。最好还是继续走动，继续增强我的耐力。毕竟——

“看起来，在我派你去追怪物之前，你就会死掉，”一个满身伤痕的老人咕哝着，打开了深处的一扇门。

他很强壮，真的强壮。是我所感受过的最强壮的之一。他的灵魂坚硬而冰冷，就像夜里用手抚摸石头一样。它比琳的要大得多。严重的烧伤损害了他左脸，使他几乎无法露出半点表情。灰白的头发暴露了他的年龄，但他的皮肤紧绷地包裹着起伏的肌肉。他穿着由巨大鳞片制成的盔甲，这与我以前近距离见过的任何盔甲都不一样。

“你多大了？十二岁？”他咕哝道。

“我十六岁了，先生。”我结结巴巴地说，尽可能地立正站着。

“当然了，”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我。“嗯。好吧。跟我来。”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跟着他穿过门，穿过走廊，最终来到一个宽敞的封闭式庭院。天哪，他的灵魂真漂亮。等等，不，别想象吃掉他！

“面试时间到了，”他冷冷地说。“第一个问题，小子：是什么让你觉得猎人不是那种适合自杀白痴的工作？”

真……直接。我不太确定该如何回应，但停下来思考一下也未尝不可。谢天谢地，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

“人都会死，先生，”我告诉他。

“没什么，”他平淡地回答道。

“不，我的意思是……墙里墙外都有人死去。他们死于衰老、谋杀或愚蠢。无论怎样，我都会死。我只是想确保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做一些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冷笑道。

“你认为在血腥、恐怖和怪物粪便中胡闹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或许并非总是如此，先生。但看起来我可能不得不杀死一些东西才能活下去，先生。我决定让那些东西变成怪物。”

他皱起眉头，仔细地看了好多遍。妈的，这比我预想的还要诚实。也许信息量太大了？谢天谢地，他只是敷衍了事。

“你孩子，去过墙外吗？你见过怪物吗？”

嗯，我又没有镜子，所以……

“不，先生。我在城里出生长大，先生。我承认我知道的不多。”

“是啊，我他妈知道你懂的不多，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当一只二十吨重的蜥蜴决定把你当成零食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眨了眨眼。

“好吧，我想我会试着跑向比我慢的东西，先生。”

他凝视着。

“然后让你的队伍去送死？”

“如果我有一支队伍，而且不是我拖累他们，我想我会尽力而为，长官。但如果我的队伍正在与某种远超我们能力的敌人作战——而且我所在的队伍大概不会是故意派去对付二十吨重的蜥蜴——我们当然会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脱离战斗，对吧？”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没有表示这是对还是错。

“那么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团队会想要你？你能为猎人公会提供什么？”

哦天哪！这可是个大问题。

“先生，我是个天生的侦察兵。我能感知到很远的地方的生物。”

这引起了反应。他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哦？有多远？”

“大约两百米，先生。”

“嗯……比大多数人都好。准确度如何？”

“非常准确。而且我不受任何阻碍的影响。”

他扬起了一边眉毛。

“这栋楼里有多少人？”

“嗯……”

我开始尽可能快地数数，嘴里默念着数字。没想到速算竟然是猎人训练的一部分。

“……三十二个。嗯，还有二十四个不是人的东西。还不算……猫、老鼠、虫子。我可以数上一整天，先生。”

他皱起眉头，沉思着哼唱。

“……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什么，他还想继续？我可是很依赖侦察兵的！我突然慌了，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脑子里想的。

“先生，我也是很好的吉祥物，”我尽量平静地说，“我很小。”

他盯着我。我也盯着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什么表情都没做。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把我踹得仰面朝天，摔倒在院子里。

“下次你就直接说‘不’吧，”他咕哝道，“战斗测试时间到了。”

“所以我——”我咳嗽着，吐出一口恶气。“所以我注意到了。”

“怪物不会欣赏你的玩笑的，小子。站起来，试着打我。”

我强忍着不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拔出背后的长矛，站起身，摆出琳教我的战斗姿势。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副傲慢自大、不择手段的混蛋模样……不过，我猜他肯定不会那么傲慢，毕竟他显然比我强大得多。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用琳教我的一招：先戳他的腹部，然后弧线向下，朝他的后腿挥去，试图趁他后退时抓住他。可惜他速度太快，轻松躲过一击，然后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没能躲开，但至少没摔倒在地。

“很好，”他不顾我的脸迅速肿起来，说道。“佯攻对付小怪物很有效。不过别对那些大到不怕你的怪物用佯攻。再说一遍。”

我再次出击，假装使出同样的招数，但实际上却顺势击中了腹部。他又躲开了，然后一脚踢中我的胸口，这就是我应得的惩罚。操他妈的，他竟然一脚踢中了我的胸部！最近不知怎么的，那里疼得厉害。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我才没有疼得叫出声来。

一次又一次，每当我想打人，都会挨一拳。我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同样的回应：“再来一次。”该死，我真的开始恨这个男人了。但我还是继续战斗。我还能做什么？这是他要求的，我需要这个。我需要猎人公会。再说，我又不是没挨过更惨的打。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我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在地。我气喘吁吁，不断挣扎，不断尝试。然而，我一次也没能击中那个男人。仿佛永恒之后，腹部一击将我击倒在地。我几乎无法呼吸，试图站起来，却无力回天。我必须站起来！我必须站起来！我慢慢地挣扎着想坐起来……那个该死的混蛋走过来，一脚踩在我的胸口上，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痛传遍全身。

“你的耐力很不理想，而且你完全是一个战斗新手，”他平淡地说道。

我一拳打在他的腿上。他一脚踢在我的脸上。我眼冒金星，满脑子都是想杀了这个男人。

“你的基本功不错，但显然缺乏运用这些基本功的经验。你真是个可怜的战士。”

我抓住他的靴子，咆哮着。等我吃下他那该死的——

他一脚抽过来，我被踢飞出院子，在草地上翻滚，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他说：“如果你想每天遭受比这更惨的打击，那你就被雇佣了。”

然后他转身走出了院子。操。操，我……我需要这个。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哽咽着说。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会儿。我觉得……他那半张动着的脸似乎在笑。

“目前，我建议不要离开，”他说。

我试着点头，但疼得厉害。我昏了过去，进入了幸福的睡眠。

我梦想将他的灵魂握在手中。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