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零三的风钻进机房的门缝,我把椅脚再往里楔半指。
他把手心摁在我肩后那一寸空,热度像盖章一样落住。
后勤主任把公告又按了一遍,胶带边缘终于不翘了。
我把“删库”的截图存到冷口,文件名写“Z-43”。
他把诱饵网桥拔下来塞进袋,袋口封条压紧出一声轻响。
阿宁说“南侧干净”,她的语气像嚼碎了糖又咽回去。
我回她“转钟楼心室”,她回“我看风”。
走廊尽头的门把手凉,我手背的字蹭到金属边起了一条淡痕。
他把三明治纸团拿出来又塞回口袋,嘴里念一声“可惜”。
我笑了一下没放声,笑卡在嗓子发痒。
钟楼内侧的铁梯窄,我的鞋底在梯边磨出细白的线。
他走在下方半阶,手掌贴在我的后跟附近预防我滑。
梯子转角挂了一串铜牌,铜面上有灰,灰里压着细白粉。
我把粉扫进E袋,贴标“E-18”,字压进标签浆里站着不动。
他把灯往下掰小一格,光不刺但够用。
一点零九的钟面没有声,我背脊像被人轻拍了一下又停。
心室门口的木楔比我臂粗,上面刻了两道老刻。
我把楔子抬开一寸,门缝里吐出一团淡灰。
灰落到鞋尖,鞋尖起了一圈小白。
他用袖子把门边蹭了一下,露出新换的锁舌边上的刀痕。
我照着刀痕拍照,照片发给阿宁,阿宁回“外包同刀”。
心室里有旧油味,味道被冷气压住像拧紧的绳。
钟锤的枢轴上粘了细丝,丝上有粉,粉在灯下发出砂糖的亮。
我用镊子挑断三毫米,装袋“E-19”,袋口封住空气不走。
他把插针的座用布擦了一遍,布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灰环。
我在布角写了“环1”,写字的笔尖扎进布纤维不出墨。
插针座下藏着一片窄薄的黑片,黑片边缘有指纹的油。
我把黑片抠出来,黑片背面刻了一个缩写和昨夜那批一致。
黑片进袋“E-20”,标签贴直不斜。
一点一四分的风换了方向,旗绳敲了三下杆子按住了心跳。
他把对讲音量调到一格,呼吸轻轻压在语头。
阿宁说“东门有人吸烟”,她咬着字像怕烟跑进嘴里。
我回她“数鞋”,她回“两双外加一拖地”。
我用小镜子去看钟面后那条缝,镜里反出一条灰袖子的影。
灰袖子的袖口破了一小口,破口边上粘着黑粉的边。
他在我身后把椅子往门缝侧拖,椅脚摩地像蚕啃叶。
我把假桥接塞到心室右侧的巡检盒里,盒盖嚓一声合住了缝。
他把真桥接装进硬袋,硬袋角压在我的看板边。
看板边的纸起了毛,我用指腹把毛按平。
一点一七分,楼下轻轻咳了一声,像有人被夜风呛了一口。
后勤主任发来一张钥匙照片,绿齿点的粉沾到了他手背。
我回他“洗手别摸眼”,他回一个“OK”的手形。
钟锤右侧的承重螺母松了半格,螺纹边的油渍开着花。
我用扳手往回收一格,扳手的齿咬金属出一声细响。
他把我右手的袖子往上推了一指,手背上的“瑾”露出来一点。
我装作没看见,把“Q”写在钟锤下沿,Q的尾指向插针座。
他嗯了一下,像把我的路线记在嘴角。
一点二零的短信跳出来,是陌生号发来的三个字“撤三分钟”。
我把“撤三”写在手背靠近骨头那边,墨挤进汗里有点糊。
他拿过我的手看了一眼,然后把我的手放回袖子里。
阿宁在对讲里低声笑说“手背快不够写”,我回“闭嘴章鱼”。
他憋笑憋得嗓子里发出一声闷颤。
楼梯上来了一道影,影的步幅快,落点偏内侧。
我把证件举到胸口,灯落在证件边角反出一条冷光。
黑外套的人停了半步,眼神先去扫椅子再扫我。
他走上两步把身位斜过去,把那半步退路堵了个正。
黑外套看了一眼钟锤,嘴角抽了一下像要骂又咽住。
我问他“来做什么”,他回“夜间巡检”,声音里发虚。
他把咖啡杯递过去,杯盖上的店名扎眼地提醒昨夜。
黑外套的眼神被“店名”钩了一下,呼吸不稳了一拍。
我趁那一拍把袖口的小黑盒按了一下,震动在腕骨上落了两点。
对讲里沈徵说“背影对上灰帽同伙的肩”,他的齿间夹着笑。
黑外套的手落到腰侧口袋,口袋里是短U壳的拉链丁零。
我用镊子点住那颗拉链粒,拉链被点住像咬断了一口气。
他把人的腕扣住,扣点扣在定位肌腱上稳如钉。
黑外套吐了一个姓,那个姓和走廊里的那一笔对上一个偏旁。
我的笔尖扎进手背,墨水在皮上写出一个“顾”的半边。
他看了一眼我手背,眼角轻轻跳了一下又沉回去。
黑外套说“我也只是跑腿”,声音像放干的海绵。
我把短U从他口袋里扣出来,壳上两道浅刻还是那两道浅刻。
短U进袋“E-21”,标注压平,角不翘。
楼下传来钥匙串的一圈响,后勤主任在底下一抬手示意顺。
我把黑外套的工牌转到背面,背面有一个指纹的圆。
圆里残着粉,粉的颗粒细过打印室那一线。
粉进棉签头,棉签头剪下“E-22”。
黑外套眼睛往右飞了一次,飞向那条我们刚塞入的假巡检盒。
他勾着人的肩往相反的方向带,脚步的节拍压住了人的逃心。
阿宁说“北侧安全”,她往后吐了一个口哨。
我回她“别吹”,她回“忍了”。
一点二七的钟面里滑过一条淡红,像电流从铜里翻了个身。
我把耳朵贴到钟体,钟体里一条细细的呼吸线拉直了。
他问“能动吗”,我回“先清丝再看齿”。
齿轮组里有一颗牙微微花,花纹沾了黑粉的淡光。
我用刷子轻刷三下,粉从花纹里散开又落进小碟。
粉进袋“E-23”,碟子擦干,不留刻。
他把胃药拿出来给我,我把杯子推到他手里让他自己吞。
他咽药的时候喉结走了一下,气息回稳了一格。
黑外套被沈徵带下梯,鞋底的格纹和废线那双是一个版。
我把“版对”的字写到看板角上,笔划压在纸纤维上出一条硬直。
一点三一的钟锤试敲,我让他先别敲,他把手缩住像个乖学生。
我拿出游标卡尺量了一道,尺上的刻度停在预期的两格以内。
他伸手摸了摸插针座,手指上的粉沾了点银光。
我把那点银光拈进袋,编号“E-24”,字写端正。
钟锤的回摆角小了一指,我用微楔把座位往左挪了一毫米。
他抓住我的手腕稳住那一毫米,手心的温度在骨头上趴了一下。
我没躲,我把那一下记在手背的空处画了一个小点。
一点三四的钟声敲了一次,音色闷但没迟。
我把“闷不迟”四个字圈起来,圈里加了一个小钩。
他吐出一口气,嘴角的线松了一格。
阿宁在对讲里拍手,我回她“闭嘴章鱼”。
她回“收到姐”,后面跟了一个气泡的表情。
我把真日志从冷口备份到离线盒,离线盒的扣合声像落粒。
他把假桥接的灯调到弱,弱到不惹眼只剩活着。
楼梯口的风变暖了一点,像有人在楼下多穿了一件衣。
后勤主任把一壶热水提来,水汽撞在钟体上消掉一层凉。
我把热水放到角落,壶嘴涂了白漆,漆边蹭掉一小块。
他从壶里倒半杯递我,水沿杯沿走了一圈薄光。
我呷了一口,舌根被温度推了一下回味是金属轻轻的甜。
楼门外传来一声气喇叭,声音短像提神。
我把“气喇叭”的符号画在看板边的小角落,符号像倒过来的勾。
一点三九的短信又跳进来,写“零点四十三失败,等指示”。
我把“等指示”写在手背的小空里,墨挤到骨头边。
他看了一眼说“他没主意了”,我说“他要等”。
阿宁说“外省号段静了一下又响了”,她把频谱拍过来。
频谱里四百到八百那条沟被某一段突刺拉歪了一格。
我把突刺圈起来,圈下写“干预”。
他点头,眼神里那粒钉又钉紧了一点。
钟体内的导向齿有一个微微偏,我用细针调了半牙。
半牙回位的时候钟锤的皮垫发出一声像叹的轻响。
他把我的手从齿边拉开,怕我被金属边刮一道。
我把指尖在裤布上蹭了一下,蹭掉那点油光。
楼梯上传来鞋尖撞铁的声音,沈徵说“楼管回来了”。
楼管手里晃着钥匙串,钥匙撞在一起当当地顺口。
我让他把“钟楼心室巡检记录”拿来,他把本子翻到去年。
去年那一页有茶渍,茶渍压过的地方波浪起伏。
波浪下的字写“六月夜换件”,笔画挤成一团不透气。
我把那一团拍照,编号“W-10”,袋口压住茶味。
楼管说“那晚我值班不在楼上”,眼神往门外飘半寸又收回。
我说“今天你看着”,他点头把椅子搬到门口坐稳。
一点四七的钟再试敲,声音比刚才亮半度。
我把“亮半”写在看板底角,底角的胶带压住纸的毛口。
他抬头看钟面,钟面里的红线贴在十二上像贴了胶。
我把镜子贴到裂缝那边,镜里没有灰袖子的影了。
阿宁说“灰帽那条线断了”,她的语调终于不藏着笑了。
我回她“转学宫内审稿”,她回“好嘞姐”。
他把鲸鱼文镇从袋里拿出来压在“对表”两个字上,尾巴刚刚好顶住箭头。
我把“创造奇迹”的便条翻到正面,正面的“活”字对着钟锤。
他盯着那个“活”看了一秒,喉结上下走了一步。
一点五一,冷备的绿灯连成一条线像一根稳住的弦。
我把那根弦的照片存进本地,文件名写“弦-151”。
他问“你困没”,我回“困,我做”。
他笑了一下,笑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没破。
后勤主任打了个哈欠又憋回去,眼角挂了一小粒盐。
我给他一张纸巾,他把那粒盐擦掉,纸上留了一个湿点。
一点五五的短信又进来,写“六点封楼”。
我把“封楼”写在看板右下角,旁边画了一个小锁。
他把小锁旁边点了一个点,点的节拍跟着我的呼吸走。
钟锤第三次试敲,音色回到正,尾音短而干净。
我把“正”字按到看板中央,纸纤维在笔下发出细细的刮。
他把我的手背翻过来,食指沿着“瑾”的边描了一下。
我没抽回去,我让他的指尖把那条边描得更实一点。
阿宁说“蓝鱼匿名热帖在爬”,她发来一张词云。
词云里“对表”顶在中央,旁边是“钥匙”和“钟”。
我回她“别互动”,她回“懂,憋着”。
窗外湿气贴到金属,钟体上冒出一层细细的露。
他用袖口把露擦掉,袖口被露打湿一圈暗色。
我把露沾到棉签头,标注“E-25”,写“露粉混”。
露里有粉,粉的颗粒在灯下抖了一下又躺平。
一点五九,他把我的帽绳拉松一格,我把绳子又拉回去。
他把手放下,指节敲了一下木楔,敲出一个小节拍。
我把小节拍写在手背最后的空处,写成一个小点。
点写完的时候,钟面黑里亮出一粒红,红稳在十二下方一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