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悄然回到了沧洑教。踏入大殿时，敖殇和汯力的交谈声传入。
“你说这次的百妖宴，龙尊独自赴会真的妥当吗？”这是汯力带着担忧。
敖殇拍了拍他的脑袋，“龙尊的实力，岂是那些木系小妖能轻易撼动的？动动脑子。”
汯力揉着被拍的地方，撇嘴道：“我当然知道龙尊无敌！不过…你说百妖宴上的珍馐美馔会是什么味道？嘿嘿……”
敖殇一脸嫌弃地正要走开，我快步上前：“什么百妖宴？”
两妖闻声转头，见到我时竟同时僵住，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你们怎么了？”我疑惑地追问，“百妖宴是什么？”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堆起不太自然的笑容。敖殇轻咳一声：“没什么要紧的。倒是你，不是随洄溟去寻回妖力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说来话长，路上遇到了些波折，好在平安归来。所以百妖宴到底是什么？”
“这个……”汯力支支吾吾地看向敖殇。
“百妖宴是五行妖族每五年一次的盛会，”璃瑞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他缓步走近，“各族首领齐聚一堂，共商妖界大事。作为水系妖王，我自然要亲自赴会。”
他停在我面前，微微俯身，双手轻扶我的肩膀：“近来水系边界不太平，我已加派妖卫加强巡视，洄溟他们也会前去查探。这几日教中事务会格外繁忙。”
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彤彤，守护沧洑教的重任，就交给你和涟魇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胜任。”
他总是这样，无论我表现如何，总能在我身上找到值得肯定的价值。虽然心里仍有不安，但我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
我来到沁芳圃，这是沧洑教中一片专门培育灵草的药圃，而且万物都有灵性。
我蹲在松软的泥土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颗月光石，思绪却早已飘远。
忽然，我体内一股陌生的妖力毫无征兆地涌动，手中的石子竟不由自主脱手飞出，直直砸向萤雾草丛之中。
“哎呀——！”
一个声音传来，我惊得后退一步：“谁在那里！”
警惕间，只见一位身有玄纹龟甲的老者揉着额头走了出来，“谁啊？这么不讲礼数！”
我们四目相对，异口同声：“你是谁？”
“诶诶诶！是你用石头砸的我，还不快道歉？我这把老骨头，你这小妖莫非想把我砸成药材不成？！”他气呼呼地指着自己的龟壳。
见对方并无恶意，我稍稍放松：“实在对不住。可您方才在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实在可疑，我难免……”
“行了行了，今年沧洑教怎么招了这么多毛毛躁躁的小宫妖？你快走吧！”那海龟妖不耐烦地摆摆手。
“宫妖怎么了？您这是看不起宫妖？再说了，我出手也是因为您行迹可疑，分明是在尽责！”我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他还欲争辩，却被一阵朗笑打断。“哈哈哈哈……老远就听见你二人在此吵吵嚷嚷。你们看，连这月华灵草都被吵得合拢叶片啦！”泽蒲公公缓步而来。
“泽蒲公公。”我连忙行礼。
“原来是师弟啊，这么久没回来，脾气还是这般火爆，哈哈哈哈……”泽蒲公公捋着胡须，眼含笑意。
“我与你乃是同辈！要说多少次！”海龟妖急得直跺脚。
听闻他是泽蒲公公的师弟，我诚恳致歉：“原来是前辈，方才确是晚辈冲动了。”
“哼，你这小宫妖，倒还算识趣。”他抱着胳膊，气鼓鼓地别过脸。
“宫妖？哈哈哈哈哈……师弟啊，若让龙尊听见你这般语气，怕是要把你炖成八珍玄龟羹喽。”
海龟妖这才意识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也是……能一颗石子精准砸中我这千年玄龟壳，这般身手的女妖绝不简单。所以你究竟是……”
他围着我左看右看，丰富的表情看得我眼花缭乱。
“晚辈墨愉彤。”
他歪着头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哦～原来你就是墨愉彤啊！”
“您认识我？”我疑惑道。
“嘿嘿嘿，不认识。”他笑得一脸坦然。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现在认识啦！老夫就勉为其难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寿藏知，你也可以叫我寿帅。毕竟我这般仪表堂堂、天生俊朗，嘿嘿嘿……”他得意地扬起下巴。
我和泽蒲公公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师弟啊，你这次回来，我倒看出你长了什么本事了。”
他瞬间板起脸：“我、与、你、同、辈！”
我从善如流地笑道：“好的，寿帅公公。”
“诶！你这小妖怎么油盐不进啊！”他瞪了我一眼，却还是从龟甲暗格中取出一株流转着水光的灵草，正是珍贵无比的汐月兰，能解百毒、愈沉疴，极为罕见。
“哈哈哈哈哈，果然藏着好东西！快来屋里坐，待我先将这灵草存入寒玉匣……”泽蒲公公接过灵草，喜滋滋地转身离去。
”你刚刚蹲在这儿，是有心事吧？”寿藏知转过头，目光如箭穿透我的内心。
我有些诧异：“您既然知道我在这儿，为何不早些现身？”
他嘴角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老夫可是妖界响当当的预言师，岂会不知你心中所虑？”他向前走了两步，望向远处的云雾，“我只是觉得可笑，你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尚未明晰，竟还妄想着守护龙尊？哼，未免太不自量力。”
他俯身抚过一株含露的灵草，我忍不住追问：“您这话是何意？”
“你身为木系鹿妖，纵使与族人再不亲近，木系一脉为何始终对你不闻不问？而你接连遭遇追杀，又可曾深思其中缘由？”他突然凑近，龟甲上玄纹暗涌。
我怔然摇头。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因为——你根本不是妖。”
这话如惊雷贯耳：“不可能……我只是暂时失了法力……”
“是么？”他轻笑着直起身，“那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不想知道龙尊将你留在身边的目的？为何五行妖族皆不识你，又为何总有妖魔欲取你性命？”
“龙尊是我夫君，怎会欺瞒于我？”
“哈哈哈哈夫君……什么？！夫君？！”他震惊地瞪大双眼，‘这龙尊，竟连这等谎都扯得出来……’他暗自心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罢了。”他摆摆手，“你若想解开身世之谜，老夫可以指点迷津。不过我做生意，总要收些……你明白的。”
这番话再度搅乱我的心绪。是啊，这些时日的惶惑不安，不正是渴望一个答案么？若知晓真相，我是否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璃瑞身边？
“什么条件？”
“你可知晓霜烬桃？此花只生长于极端险境，如今妖界仅存三株。一株在火系闫融山的熔岩深处，炽烈如狱；一株藏于木系青偃山的蛇沼之中，触之即亡。”
“这根本是强人所难！”我蹙眉。
“莫急。”他指尖凝出一缕水雾，幻化成寒玉匣的虚影，“最后一株，就在泽蒲的寒玉匣内。匣底有一处暗格，便是藏花之地。”
“泽蒲公公是您师哥，您为何要……”
“师哥？”他冷笑一声，眼中翻涌着百年积怨，“他如今拥有的一切，皆是窃取我的人生所得！什么师兄，不过是个卑劣的窃贼！”
雾影消散，他转身没入药圃缭绕的灵气中，唯余告诫在耳边回响：“好好考虑。你梦中那片血色宫殿……恐怕等不了太久了。”
我独自立在渐浓的暮色里，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如果……没有如果该多好。’我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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