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妖爷啊——!”
我猛地回神,转身便跑。冷汗也不断的滑落,即便灵鹿的本能让我在林木间穿梭如风,但身后那怪物却不知疲倦,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和利爪撕开空气的声音几乎都擦过耳畔。
我将果子向后掷去,果实砸在它的胸膛上,它却毫无反应,只是张大流淌口水的巨口,猩红的眼中只有猎物的身影。
不知跑了多久,草谷林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周遭林木渐疏,我的呼吸越发急促,双腿如同灌铅,我的敏捷在持久的追逐下也显出了极限。就在体力即将耗尽之际,腰间悬挂的那个泽蒲公公赠予的小葫芦,突然自行化作一滴晶莹的灵水,弹射而出,正中了怪物的眉心。
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响起,怪物发出一声嘶吼,追击的步伐虽骤然一滞,眉心处冒起一缕青烟。
我心头刚升起一丝希望,它却只是甩了甩头,充血的眼珠更加狂暴地锁定我,再次猛扑上来!
“找出对方的弱点。”
洄溟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弱点!我必须冷静!’目光急速扫过四周,我猛地跃上前方一块高大的青石,借助石势连续在几块巨石间跳跃。怪物体型笨重,在巨石间穿梭果然迟缓了些许。水声,磅礴的水声越来越清晰……
是洄溟姐提及的瀑布!
循着水声与逐渐陡峭的地势,我拼命向前冲去。一道巨大瀑布终于出现在眼前,水汽弥漫,轰鸣震耳。
求生本能推动着最后的力量,我冲向瀑布远下方水流湍急的石川。身后腥风扑至,“撕拉——”一声,后襟一凉,一角衣衫已被它利齿撕扯而去!我踉跄扑入及膝的冰凉水流中,猛地回头。
那怪物停在岸边,焦躁地刨着爪子,对着奔流的河水发出不甘的咆哮,却仿佛畏惧这水灵之气,不敢再踏前一步。它那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我许久,才终于转身,消失在密林的阴影深处。
我瘫坐在溪水中,剧烈喘息,看着那片被撕碎的衣角随水流飘远,心脏仍在狂跳,回头望向怪物消失的丛林深处,仿佛随时会再扑出什么可怖之物。
“还是不往回路走了吧,要是再遇到那样的怪物,那就真完蛋了!”
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我选择了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充满古树的静谧草地。
阳光洒下,灵草的清香在弥漫。我无力地坐倒在地,小口喘息,想要将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惊惧从体内驱逐出去。
稍稍平复后,我想起洄溟的叮嘱,连忙掏出那颗夜珠,准备将其释放出去。
就在夜珠即将脱手的瞬间旁边的草丛剧烈晃动,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不是吧?还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将夜珠向空中一抛,转身就想逃离。
“愉彤?”
一个粗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蓝色仙衣的男子立在草丛旁,他面容刚毅,眉骨上一道清晰的伤疤,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连连后退,顺手抓起地上一根枯枝指向他,声音发颤:“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都给我走开!要拿命……也得看看这条命你能不能拿得起!”
我试图用最凶狠的语气保护自己,然而对方脸上的惊讶却愈发浓重。
“你怎么变成妖了?你不在少缘村,怎么在这里?”
‘少缘村?那是什么地方?我毫无印象。’此刻任何陌生人都可能与刚才的怪物一样危险,我不能冒险。不再理会他的追问,我转身用尽力气再次奔跑。
“站住!愉彤!”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紧随其后。
破空之声袭来,一道玄色剑光后发先至,并未伤我,却精准地绊在我的脚踝。我惊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就在我想要爬起,蓝衣男子即将逼近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猛地从旁伸出,瞬间将我拉入一棵巨树之后。
我惊魂未定地瘫坐在树根上,只见身旁的洄溟姐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光芒。下一秒,她周身泛起水波般的光晕,身形变幻,竟在转眼间化作了我的模样!
“我”从容地从树后走了出去,直面那位追来的不速之客。那男子骤然停步,玄剑横于身前。“愉彤,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勾起不屑的嘴角,“师兄真是好记性。可惜,今日我不想杀人。”
凌夙看着眼前妖气萦绕的“墨愉彤”,忽而低笑:“天意难测。既然存了杀心,何不拿出真本事让我见识?”
“我”眼底寒光骤现,不再多言。抬手轻扬,三支泛着黑芒的水箭竟自凌夙背后凝成,挟着刺骨阴寒直取后心!
凌夙旋身挥剑,玄色剑光堪堪将水箭斩碎。冰屑四溅间,他剑势不减,直指“我”的眉心。
剑尖在距额前三寸处撞上无形护罩,凌夙被反震得连退数步,胸口发麻,眼中却燃起战意:“不错。可师兄终究不想打伤你,快和我回少缘村!”
“游戏该结束了。”“我”轻轻击掌,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幽暗粘稠。地面阴影蠕动,数条漆黑蝎尾自虚空中猛然刺出!那蝎尾尖端泛着诡谲的蓝紫光,它们封死所有退路,瞬间缠上玄剑。
凌夙想要抽剑,却惊觉妖力如附骨之疽沿剑身蔓延,整把玄剑竟被腐蚀得作响,直至断裂。一道蝎尾闪电般穿透他的护体罡气,在他肩膀上留下三个血洞,伤口边缘瞬间发黑,是天蝎毒刺留下的烙印。
“啊!”他单膝跪地,以断剑强撑身躯,唇边溢出血沫。
“拿着你们没用的舞拳滚远点。”“我”拂袖转身,“下次,可不是断一把‘树枝’这么简单了。”
洄溟闪回树后,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周身蓝光流转,我们化作漫天飘散的幽蓝蝎鳞,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我们转移回了草谷林深处,重新坐在那块青石旁,感受着体内微弱的木系妖力正缓缓流转,尝试治愈身上细碎伤口和依旧隐隐作痛的脚踝。
我低着头,手指揪着衣角被撕裂的破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还算聪明,知道利用地势走向水源。”洄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这更多的是一种出于职责的肯定,是为了遵循璃瑞的托付。
“我还是太弱了。”万千思绪最终只化作这一句自责。
洄溟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她望向丛林深处,目光穿透丛林:“这个世间法则便是如此,有立于云端的强者,便有匍匐求存的弱者。我们无法决定生来拥有何种力量,却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决定为何而战,为何变强。”她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力量。
“我与龙尊走过的路,皆是由血与抉择铺就。我不希望你成为他的拖累,并非因你此刻的弱小,而是因为我看得到你体内的能力,你该是与他并肩的妖,而非永远需要躲在他身后的累赘。”
这番话像一道光,劈开了我心中的迷惘。
‘是啊,我要保护他,就不能永远只做被保护的那个妖。’
一股全新的斗志从心底燃起,我猛地站起身,动到了伤口也没注意。“好!继续修炼吧!这次我一定可以!”
然而,洄溟只是静静看了我几秒,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考量。“我们该回去了。”
“为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抓住她的袖口,“我可以的!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会做得更好!”
“固执于超出能力范围的挑战,是愚者的行径。这里已不再安全,也不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可是……”我还想争辩,手指刚触到她的手腕,异变陡生!
指尖接触之时,眼前的一切,草谷林、洄溟姐、潺潺的水声都如同水雾般瞬间消散。
我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滑腻的青苔,巨大的石柱倾颓,这里是一座古老宫殿。
而在宫殿尽头,我看见了璃瑞!他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面色痛苦。一只森熊妖正狂笑着凝聚致命法术,刺目的光芒直指他的心脏。
“去死吧——!”
“灵主!”
景象骤然碎裂。我猛地回神,大口喘息,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洄溟正扶着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方才那幻象非常逼真,让我彻骨生寒。我用力闭了闭眼。
“我们回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决绝,“现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