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到最后一格,终端接连弹出三道确认提示:舆情压制失效、资金链冻结成功、境外账户临时查封。沈知意盯着那串绿色的“执行完毕”字样,手指在回车键上停了两秒,然后合上笔记本。
屋里安静下来。
顾骁站在主机旁,手还搭在键盘边缘,袖口卷着,指节因长时间操作微微泛白。他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像是在等下一步指令。
她起身,没走向厨房,也没去洗手间,而是径直走到玄关那个老旧的鞋柜前,弯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鞋子,只有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
七份文件整整齐齐码在里面,纸张边缘因反复翻阅而起毛。第一份是三个月前签下的《安全协作协议》,后面陆续补充了居住安排、信息共享权限、紧急联络方式……每一份都按指纹、签名、日期齐全。
她抽出最上面那份,撕成两半,再撕,扔进玻璃烟灰缸。
顾骁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张张撕,火柴划燃,纸片蜷缩变黑,灰烬飘起又落下。
“没必要留了。”她说。
他没应声,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串星月菩提,珠子被拇指推得一颗颗滑过,节奏很稳。
火熄了,屋里只剩落地灯的暖光。她把空盒子推到一边,抬头看他:“从现在起,我不再给你下任务,也不再定规则。”
他点头,站起身,转身进了卧室。几分钟后,手里多了个银色医疗盒。
“低头。”他说。
她顺从地侧头,发丝滑落肩头。他撩开她的长发,露出耳后一小片皮肤,用酒精棉轻轻擦过。针头极细,推进时几乎没有痛感。
“不是追踪器。”他收起注射器,声音低,“是心跳同步装置。你的心跳停了,它也会停。”
她伸手摸了摸耳后,那里多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凸起。
“所以,现在是你在‘监控’我?”她挑眉。
“换种说法。”他靠在墙边,手臂交叠,“你活着,我也才算活着。”
她笑了下,没接话,起身走进书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绒布小盒。
“打开。”她递过去。
他迟疑一秒,掀开盖子——一枚素圈钛合金戒,内侧刻着一串数字:0617。那是六月十七日,也是游轮爆炸前一天,他们第一次在警局对峙时的案卷编号。
她捏起戒指,套上他左手无名指。尺寸刚好。
“新条款。”她正色,“余生,每天一个早安吻。违约一次,罚你背我绕江城跑一圈。”
他低头看着戒指,金属冷光映着灯光,竟透出一点暖意。忽然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预缴一年。”他说。
她轻哼:“贪小便宜的人,一般都兑现不了。”
“那我预缴十年。”
两人并肩走到窗前。天还没亮,城市灯火渐次熄灭,远处高架桥上车流稀疏。她靠在他肩上,他抬手替她拢了拢衣领。
“累吗?”他问。
“不累。”她摇头,“就是觉得,以前总想着怎么守住边界,现在倒有点不习惯。”
“以后不会有边界了。”
她转头看他,发现他眼神很静,不像从前那样时刻警觉扫视四周,也不像刚搬进来时那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现在的他,像一块终于卸下重担的铁,依旧硬,但有了温度。
“你说,他们会停吗?”她问。
“不会。”他答得干脆,“但他们再动,我们也不会再躲。”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张截图——昨晚直播最后的画面,户外大屏循环播放“他们怕的,不是玄学。是真相。”下方人来人往,有人驻足拍照,有学生举着打印的心理报告合影。
“挺像那么回事的。”她笑。
“你本来就是那么回事。”他接过手机,随手放在桌上,“不用包装,也压不垮。”
她看着他,忽然踮脚,在他唇上快速碰了一下。
“这是今天的早安吻。”她说,“提前付。”
他愣了瞬,随即勾住她腰,低头加深这个吻。时间不长,分开时两人都没说话,呼吸交错。
“明天继续。”他嗓音哑了些。
“前提是你还记得起床。”
他低笑,牵她往卧室走:“我设五个闹钟。”
第二天清晨六点二十三分,闹钟响了第一遍。
沈知意迷迷糊糊睁眼,窗帘缝里透进淡青色的光。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齐。
她皱眉,刚要坐起,房门被推开。
顾骁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热粥,两碟小菜,还有一杯温水。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俯身靠近。
她闭眼,以为又要来个早安吻。
结果他没亲她,而是把粥勺塞进她手里。
“先吃饭。”他说,“吻等会儿。”
她睁开眼瞪他:“不算数。”
“算。”他坐床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吃完立刻补。”
她舀了勺粥吹了吹,忽然问:“你几点起的?”
“四点半。”
“干嘛去了?”
“晨练,顺便查了三个地址。”他语气自然,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都是坤元旗下空壳公司,注册法人换了三次,但实际控制人没变。”
她停下勺子:“你还查这个?”
“顺手。”他顿了顿,“林教授凌晨发了条加密消息,说有些资料需要当面交接。”
她眼神一凝:“他平时不会半夜联系你。”
顾骁点头:“所以我去跑了趟他实验室。”
“找到什么?”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从夹克内袋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照片模糊,像是监控截图。画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走出地下通道,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箱体上有清晰编号:LY-042。
她盯着那串字母,瞳孔微缩。
“LY?”她低声问。
“陆氏药材海外仓通用前缀。”他说,“这人上周刚从缅北入境,没走海关登记通道。”
屋外传来环卫车经过的声音,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她握紧照片,指腹摩挲着那个编号。
顾骁伸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别急。”他说,“这次我们一起去。”
她抬头看他,晨光落在他眼角,那一道旧疤淡淡的,不再显得冷厉。
她慢慢松开手,把照片放在床头。
“先吃粥。”她说,“凉了不好。”
他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递到她嘴边。
“张嘴。”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没拒绝。
勺子碰到唇角时,门铃突然响了。
短促,只一声。
顾骁放下勺子,动作没停,起身走向门口。她听见他脚步沉稳,没有加快,也没有迟疑。
她坐在床上,没动,手里还握着半凉的粥勺。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不是门铃,是有人用钥匙开门。
她猛地抬头。
顾骁站在玄关,背对着客厅,身影挡住了来人。他的肩膀微微绷紧,却没有后退一步。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只手伸了进来,指尖涂着暗红色指甲油,手里攥着一把车钥匙,金属环上挂着一个迷你佛牌挂坠。
“哥,”女人的声音清亮,“我回来了。”